杜泠静还未来得及收回神思, 男人已从众人间大步掠过,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她讶然,也要起身行礼, 只是还没站起身来,他就按住了她的手, 坐到了她身侧。
“侯爷怎么来了?”她问。
他眉眼悦然, “没什么事,我陪你坐会。”
杜泠静有点闹不清状况,见他只就这么坐着,既没什么要问她, 也没什么要问管事。
她也只好继续随他坐着。
陆慎如却把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她手下初初略有些僵, 慢慢倒也放松软了下来。
这间侯府管事们的议事厅,他甚少前来,连宗大总管非府内要事也不太来。
他看着身边的人,想到她看着正襟危坐, 目光却落在了庭院里的秋海棠上, 就不免想笑。
她竟能来替他做事?还有模有样地……
只是来都来了, 他若是径直将她带走,下面的人说不准要猜疑夫人无有掌家之权, 有损她侯夫人的体面。
此刻一众管事与仆从,果然都偷偷向上打量来。
他们只见侯爷满面悦色, 手心里握着夫人的手,夫人仍旧那般坐着, 倒是侯爷见他们停了停,道了一句。
“夫人听着呢,继续说。”
众人连忙收了偷偷打量的目光。然而方才细细碎碎说得那些日常的琐事, 夫人愿意听也就罢了,但他们怎敢用这些碎事耽误侯爷的时间。
当下几个管事相互一对眼神,便让下面的仆从只捡紧要的事来说。
不到半刻钟,絮絮叨叨回了半晌的事,竟结束了。
下面的人要退出议事厅去,杜泠静还没回过神来。
这么快?
她眨了眨眼睛,见厅里人全都退尽了,她不由转头看向身边的这位侯爷。
男人跟她弯了眼睛,“坐累了吗?我们出去走走。”
杜泠静点点头,随着他一道往外走。
他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她也只能由了他。只是走到庭院里那株秋海棠旁边,他脚下一停,忽的轻声问了她一句。
“这株海棠开得不错,要不要移到我们院中去?”
杜泠静愣了一下,不晓得他怎么突然提议此事,但一想到自己方才看似在听事,实则出神在看花,多少有点尴尬。
“呃……不用了吧。”
谁知他却笑了起来,握住她的手微用了一下力。
“不妨事,只要你喜欢就好。”
他说着就叫了身后随从,一会就把花移过去。
杜泠静有种奇怪的猜测,她猜测他不会是知道她方才在偷偷走神看花了吧?
但她在看花,连下面的管事仆从都没察觉,他怎么能知道呢?
她想不透,他也没多言,只拉着她的手一路往后面的园子里去。
永定侯府所在的积庆坊,绕着皇城西北角,因紧邻着皇城、太平仓、护国寺,住得无不是达官显贵。饶是如此,永定侯府一门的府邸,也占了太平仓以南的积庆坊小半的街巷。
从前的永定侯府人丁兴旺,只看侯府层层道道的门庭宅院就能瞧出一二。
然而自弘启十四年那战之后,永定侯府元气大伤,不仅嫡枝侯爵府邸,连同族旁枝也都损伤过半。
至于嫡枝,杜泠静看着偌大的侯府,竟只剩下陆慎如一人了。
他牵着她一路往里走。
一连路过两处阔大宅院都落了锁,他低声道了一句,“这是我二叔、三叔家的院子。”
此间已经无人了。
大婚第一日,他带她去祠堂,杜泠静见他祖父老永定侯爷的牌位之下,三个儿子牌位俱在,陆慎如父亲的牌位旁还有他母亲的牌位,已过世多年,两位婶娘虽尚在,却未留在京中,约莫在乡下老家寡居。
偌大的侯府轰然坍塌过半,只剩下他一人守着丹书铁券的侯门,也守着王朝西北的边疆。
侯府没什么人了,但他身后还有二十万永定军,都要靠他一人撑住。
这会他指着前面一间门扉重新修饰过的小院跟她道。
“这里也没人住,但这是娘娘的院子,每岁还是要翻新的。”
杜泠静看过去,见院落不大,里面建了一座江南常见的小楼,确实是翻新过来,处处精致。只是无人居住,冷清之感还是难免。
杜泠静不禁默然看了男人一眼。
二十万永定军要他一力担住,而深宫里的贵妃和慧王,也要他双手扶持……
他回过身来,杜泠静见他眉目见不知哪里来的悦色迟迟不减,同她柔声道。
“侯府的花园,是从前工部照着宫里的花园督建的,颇有几分风趣,过去看看?”
然而杜泠静还未及表态,崇平从后而来。
“侯爷,几位幕僚先生有事求见。”
男人脚步顿住,杜泠静见他面中悦色浅消三分,他没立刻应崇平,只向她问来。
“你去花园转转,我去去就来,好不好?”
杜泠静对侯府的宅邸花园,其实兴致不大,但他此刻问来,她莫名点了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