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海里还能回想起那个海边的夜晚,那些淳厚质朴的村民们,拿著鱼叉、船桨、砍鱼刀、贝壳铲……甚至还有渔网等工具,急匆匆赶来支援他们。
便也是因此得罪了李承燁,埋下了祸根。
江元音回忆著那一张张村民是脸,声音很轻的確认问道:“你是说……整个潍城的人都死了?除了逃出来的张平安与张康安?”
“不,是只剩下张康安了,”曲休沉痛回道:“张平安將弟弟张康安託付给嵐州知府后,只身回了潍城。”
不必多言,其后果是什么已然分明。
江元音喉间一片滚烫髮热,很费劲才发出声音:“那张康安现下如何了?”
“还在嵐州知府府上,”曲休回道:“嵐州知府暂时收留了他。”
屋內一片死寂。
江元音脸色白了白。
齐司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这並非你一人之错,非要揪错,我的责任比你更大。”
“阿音,是我在潍城同李承燁僵持,亦是我將裴涛沉海后的尸首送到泉郡警示,他心中当是对我存了火,才悉数撒在了潍城的无辜的村民上。”
江元音摇头:“在潍城,侯爷是初次与李承燁交手,对其心性並不了解,可我……可我……”她有些哽咽,“我对他的脾性最是了解,我该知道他定不会放过潍城的村民们的,不该因为短时间內的平安就忽视了他有仇必报的性子……”
一旁的曲休著急地开口道:“这关夫人何事?关侯爷何事?在潍城的会面,是李承燁自己选的,非是侯爷选的,到了潍城后,也是他一直咄咄逼人,是他们无故侵占无辜村民的地盘,那些个村民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家园而已!”
“人死不能復生,夫人与侯爷再自责也於事无补,潍城死掉的村民,不会活过来的!”
“侯爷和夫人都不该自责,当收拾那个为非作恶的恶鬼才是!”
“我明白的……”江元音点头,將翻涌的思绪往下压,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自责的情绪里,只能强迫自己去思考分析,“近乎一年,潍城都相安无事,李承燁为何会突然想要去报一年之前的仇?”
齐司延一直在留心观察著江元音的神色,回道:“去年收到宋允怀来求结盟的书信,我在回信时,便强调了潍城的安危,告知其我愿追隨的『明君』,一定是『仁君』。”
“安允怀我有所了解,不是滥杀无辜之辈,加之我又这般强调,他定不会放任李承燁伤害潍城的村民。”
“一个月前,李承燁敢以『匪盗』之名去屠城,我猜测原因有二。”
江元音安静聆听。
齐司延:“一是时隔太久,李承燁会觉得你我早忘了潍城,他便是派人屠城,我们也不会知晓。”
他眸色沉了沉,才开口继续道:“二是他如今在泉郡羽翼已丰,觉得无需忌惮我,同不同我结盟,都不影响他復仇夺位。”
他近来心思主要放在襄国政变与边境安危上,对泉郡的关注的確不够。
如今李承燁和安允怀那边是何情况,他並没有十足的把握。
思及此,齐司延面色愈发凝重,他望著江元音,缓声道:“阿音,我们的计划需得提前了。”
江元音明白他这话意味著什么,压低声音,道出心中的顾虑:“关將军去了边境,虽也因此拿回了边境的兵权,但胡人是否会侵入中原还没有定论,万一胡人再次入侵中原,关將军的人马定要驻守边境,无法助力侯爷。”
“而王爷还未离京,去到泉郡和安允怀、李承燁碰面,那边的情况尚不可控,无法与侯爷配合。”
“现在世家倒台,王爷要离京,李彦成不会再忌惮璟儿,当会独独盯著侯爷才是。”
“侯爷,打算如何提前计划?”
齐司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脸上没有半分忧思慌乱,他沉声道:“我会让王爷带信一封前往泉郡,若元奚真人真是燕国细作,我可借燕国之势,重聚所有李彦成当年打散的武將兵权。”
这两年多,他一直在暗中笼络所有父母的旧部。
朝中武將看似一盘散沙,实则只等他一声令下。
但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领头的机会。
江元音出声询问:“侯爷打算如何借燕国之势,能让李彦成愿意放权与你?”
齐司延道明心中计划:“我会书信安允怀与李承燁,让其以『燕国』的名义起兵,攻入汴京,我会在打开汴京的城门,与他们里应外合。”
“便以燕国入侵大昭之名义,请缨领兵,迎战燕国。”
许多能力出眾的武將,在齐腾夫妇死后,都被李彦成寻了各种理由,贬迁至边远蛮荒之地,例如之前成了豫章郡郡守的陆迟。
朝中现下能独当一面的大將屈指可数,外敌入侵,李彦成只能先停下內斗。
他有把握,能让李彦成首肯,让他领兵出征大燕。
齐司延习惯性地轻轻摩挲著江元音的手:“用不了多久了,待到李承燁入了汴京,阿音可好生同他清算旧帐与潍城那些无辜村民的血海深仇。”
他加重了语气,像是安抚更像是承诺:“阿音,善恶到头终有报,恶人必自食恶果,潍城的村民不会枉死,等尘埃落定,我们便把康安接到身边抚养。”
江元音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