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桌案上的鎏金香炉腾起一缕青烟,陆清泉垂首立於堂中,心中思绪流转。
但他怔忪不语的模样,落在眾人眼里便有了几分呆滯的嫌疑,似是还未展卷,便被此丹方摄住了心神。
“泉小子,既已接卷,为何迟迟不答。”
陆云鼎皱著眉问道,语气稍有不耐,但旋即又像想到什么了似的,强压著不满再次缓缓开口:
“若是自觉才疏学浅,欲要迷途知返回去精研剑道,我念在你七叔祖的面子上,自会跟几位药堂掌事分说此事,不会责怪你的。”
此言话音未落,陆清泉尚未开口分辨,坐於主位的青蘅庐掌事陆宸瑶便先忍不住开口反问:
“九叔今日这是……到底何出此言吶?”
“清泉虽然久习剑道,但幼年在族学中时,打基础的药经也修习得极好,当年的教习长老还屡屡称讚他於此道颇为敏悟呢。”
陆宸瑶口中的族学,乃是陆氏子弟幼年时的启蒙之所。
也因为是启蒙阶段,所以族学中授课並非是拘泥於某项技艺,而是涉猎颇广,以遴选子弟才能,方便年纪稍大后因材施教。
陆宸瑶这一番话,也引得堂中落座的其他三位外姓药师连连頷首。
近年来,陆氏青蘅庐人才凋零,因此族学启蒙便也成了他们职司的一部分,若是陆清泉真在药师之道颇有造诣,那自然也有他们当年一份启蒙之功。
而陆宸瑶既已开口,便不再顾及辈分上的差距,而是接著劝说道:
“况且泉儿此番入堂,一句话还未曾开口呢,九叔,我等长辈哪里有先入为主的道理。”
陆宸瑶一席话,將“长辈”二字之音捏的极重,显然意有所指——虽然九叔公是长辈,但在这药堂之中也不比他任职的丹堂,自是不该如此作態的。
九长老陆云鼎听得此言,倒是罕见地沉默了片刻没有言语。
毕竟陆宸瑶虽是他的晚辈,却也已经族中长老了,而他今日也確实有些失了风度。
但沉默片刻后,陆云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族学课业不过启蒙,些许幼时资质,又有何益?”
“何况剑丹两道本是殊途,小儿辈本是潜心修行的年龄,贪多嚼不烂,於他道途也未见得是好事。”
“族长此举,非但对其他习练丹道的子弟不公,也有些拔苗助长之嫌了。”
陆云鼎一番话语出惊人,更有倚老卖老指摘族长的嫌疑,闻听此言的陆宸瑶当然不能坐视。
“九叔!您……”
只见她衣袖翻转,正要开口爭辩,却听得堂下一声轻响。
陆清泉忽地抖开捲轴,鎏金帛面“唰”地展开,於是陆宸瑶刚要出口的一席话也被打断在了口中。
“此事既因我而起,便该由我技艺而定,姑姑,九叔公,你们说是也不是?”
立於堂中的陆清泉忽然振袖上前,目光如炬。
陆宸瑶闻言,眼底復现几分期许之色。
碍於辈分,她本就不欲与陆云鼎爭辩,只是眼下职位如此不得不开口罢了。
眼下既然有人解围,她自然乐得如此,於是便端起手中茶盏,讚许道:“泉儿此言甚是。”
倒是陆云鼎被孙辈如此打断,虽也知他是为了维护两位长辈的体统,但面上还是有些过不去,半天才压下喉头多余言语,只从牙缝里挤出句:
“也罢,便让你试言一二!”
陆清泉见状也不多言,便直接在堂中低头看起手中的捲轴来。
这一幕落在陆宸瑶眼中,中年妇人面色更善,直接对著堂下吩咐道:
“侍女何在,给泉儿搬把座椅来。”
虽然按惯例来说,入堂考核前並不赐座,但既然陆宸瑶这个此间主人开了口,谁又会出言碍事呢?
便是陆云鼎都不好阻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