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亥三刻,大关炼铁场,紧挨著秦淮所住房间的一间偏房內,灯火摇曳。
三道身影投在新砌不久的砖墙上。
“两位,我大关条件有限,还请见谅。”
秦淮指著从外面买回来的好酒好菜,客气了一句。
“薄酒一杯,且与我同饮,祝贺李都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此时的李严面色依旧有些虚弱,肩膀上还缠著纱布,不过他的腰背始终挺直如青松,双目灼灼如星。
“多谢秦县令救命之恩。”
三人一饮而尽。
秦淮放下酒杯,將李严的酒杯收走。
“都尉病体未愈,只此一杯便可。”
本以为李严会如他印象中的嗜酒的军人一样,就能不能喝酒与秦淮来回再拉扯个几次。
没想到李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要继续喝下去的想法。
“秦县令,你这可是兔肉?”李施群夹起一块肉一口吞下,突然开口说道。
“李严,这肉倒让我想起三年前在宣州,咱们围炉煮雪水,烤的野猪腿肉,也是这般焦香。”
“施群你记错了,那年雪夜烤的是獐子腿。你抢食时被烫了舌尖,还硬撑著与我划拳。”
二人回忆了一下往事,颇有些感慨,李严看著秦淮说道:
“没想到今日我们能在秦县令这里再次吃肉喝酒,虽然这半年来我久居山里,但是也曾听闻过秦县令的名讳,棲霞山一事更是记忆犹新,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被秦县令的『家传神药』所救。”
李严感慨了一番命运巧合。
“李都尉知道棲霞山大诵经一事?”
“自然,此事传的沸沸扬扬,我岂能不知。而且,那天李翛去的是棲霞山,张子良去的是极阁山,镇海军防务鬆懈,正是我等出击的好时刻。”
秦淮瞭然,原来是有『工作』在身。
“李严,你那些人马...?”李施群悄然问道。
李严听到此话,神色瞬间变黯:
“十去七八,估计都藏在密林里,没剩几个人了。”
“这几日,可有人暗中联络你?”
李施群摇摇头,嘆了口气:
“都是好样的。”
秦淮见气氛有些压抑,转而问道:
“都尉今后有何打算?”
秦淮此问,本以为李严会说出『势必要找张子良报仇』的慷慨激昂之语,没想到等著他的,竟然是长时间的沉默。
他再次感到意外。
这李严,跟他印象中的军人形象差的有点多。
“我错了,我不该聚啸山林逞武人意气,反害了那么多好兄弟的性命。”
“听李都尉的意思,是觉得不该和张子良作对?”
李施群看了秦淮一眼,示意他不要这样提问,可是秦淮却如同没看见一般,反而加重了语气,继续问道:
“还是说,不该离开张子良的军队?”
李严对於秦淮的贴脸嘲讽没有什么应激的反应,诚恳回道:
“我走错路了,我带兄弟们走的是死路。”
看到李严这种反应,李施群诧异之余,也不再阻止秦淮没有边界感的提问。
有些话,说出来了才有解决的办法。
“那李都尉觉得,什么是正確的路?活路便是正確的路吗?”
李严的脸更加苍白了,他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有些无力地说道:
“我不知道。”
李施群看到李严如此,不免有些担忧,这次对李严的打击之大超出他的想像,不知道他会不会还像从前那般有斗志。
“李都尉杀恶兵、护乡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见不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吗?”
李严听到此问,眼神从茫然中慢慢聚焦,似乎是想起了过往的什么事情,紧抿著的嘴唇张开,回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