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年轻的变法者渴望上位!
文渊阁,公堂。
丈许木几,上有几道文书。
江昭执笔沾墨,不时书写“吏治”、“民生”、“边军”等。
其下,自左而右摆着十余把椅子,唯有一人入座,却是章衡。
“茶商与盐铁司勾连,意欲挤兑银行,哄抬粮价,制造恐慌,胁迫朝廷退让。”章衡执着文书,汇报道。
“嗯?”
江昭心头一诧,笔锋悬滞,抬头向下望去:“挤兑银行,哄抬粮价?”
“茶商不团结,有人来告了状。”
章衡面色肃然,解释道:“近些年,茶商与盐铁司官吏相勾连,并借着交引法不断的套取朝廷钱财。”
“如今,证券法颁下,茶商们自是没了交引贪污的进项。不少茶商心生不满,却是有意凑出千万贯钱财,一半存入银行,一半疯狂买粮。”
“一旦时机合适,茶商们就一齐取钱,制造银行无钱的恐慌,并借机拔高粮价。”
“要是银行不能取出五百万贯,存钱的商人、官员必定恐慌,形成挤兑。粮价上涨,则是平民百姓恐慌。”
“如此,也就达到了胁迫朝廷的目的。”
从本质上讲,挤兑就是信用危机。
本来,银行的钱足以正常经营运转,但是有人恶意设法让银行的钱财一时间难以周转过来,造成银行没钱的假象。
银行没钱,百姓肯定恐慌,都会下意识的去取钱。
一旦到了这一步,挤兑就彻底成了事实。
这就跟薛定谔的猫一样。
市井上下没有关于“银行没钱”的传言,银行就肯定有钱。
反之,一旦市井上下有了“银行没钱”的传言,银行一定没钱。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就是谣言导致的信用危机。
至于挤兑造成的影响大小,主要就跟谣言的传播度有关,可能局限于一地,可能影响天下。
反正,一旦产生了影响,不论大小与否,银行都绝对会被废止。
“呵!”
江昭面色一沉,手中毫笔轻轻一搭,沉声道:“这些商人,胆子是真大啊!”
“就这阵仗,不知是要拉江某人下台,还是要官家下罪己诏?”
章衡面色一肃,没有说话。
胁迫朝廷,无非就是要朝廷退让,以往也有过类似的例子。
先帝执政之时,交子贬值严重,恰好黄河决堤、旱灾频发,就有官员趁机上疏称“纸币失信,上天示警”,差点就逼得先帝下罪己诏。
当然,先帝并未下罪己诏,而是让十几位知州、同知、通判一齐认罪背锅,并下令大肆拨款修建黄河,退让一步。
“呼!”
江昭长呼一口气,沉声道:“关于提前三十日申报取钱的通报,有没有颁发下去?”
茶商要挤兑!
巧了,预先三十天申报取钱就是为了防止挤兑。
“相关存储规则,都已经颁了下去。”
章衡沉稳道:“估摸着是官商勾连,笃定了朝廷会大肆挪用和分散银行的钱,难以短时间补上窟窿。”
天底下的大商不少,一次性存在银行的钱起码是几千万贯。
不过,银行不单得存钱,也得取钱。
为了便于大商取钱行商,内阁已经拟定设立十大银行,分布于十大商贸繁荣的城市。
要想维持银行的日常运转,其余九大银行肯定得从汴京的银行长期性的分走钱财。
若是一座银行分走两三百万贯,九大银行拢共就得分走两三千万贯。
余下的钱财,一旦朝廷选择挪用一二,还真就未必能在三十天以内一下子腾出来五百万贯。
毕竟,五百万贯钱财可是朝廷十分之一赋税的量,着实不算少。
“这样啊!”
江昭恍然:“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不过,也太小觑了朝廷。”江昭摇头,啧啧称奇。
这一招,其实还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皇帝的威望不足!
银行预先三十天得到取款的消息,预留的钱财不足,肯定是连忙上奏皇帝。
皇帝要解决问题,无非两个法子:
一,从地方银行紧急运钱入京,亦或是剥削地方政府。
二,从内外百司调度。
内外百司是有钱的,一年一预算,都会调拨相应的钱过去。
但凡不是年末,内外百司就肯定或多或少都还有一定的余钱。
要是皇帝性子软,臣子不怕,那就肯定没法从内外百司“抢”钱。
毕竟,银行遭殃是银行遭殃,不关自己的事。
这就跟江昭从福建路抢钱一样,几乎就是虎口夺食,注定争斗一场。
可要是皇帝性子极其强势,威慑力极高,一声令下就能从内外百司手中抢出来百十万贯。
也因此,若是先帝执政,这一招还真就指不定管用。
毕竟,先帝着实是没什么威严,甚至都能让臣子拉着龙袍不让走,根本不可能从内外百司调钱。
可赵策英不一样。
这位的威慑力,绝对是建国百年以来数一数二的皇帝,估计也就太祖皇帝的威慑力可与之相媲美。
“自古以来,国库亏空,要么打百姓的主意,要么打商人的主意。”
江昭负手踱步,沉吟道:“新政从吏治入手,没有打商人的主意。不成想,竟是有人送上门来!”
“唉!”
一声长叹,江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挥袖,一拍木几:“那就杀!”
“从上到下,连着盐铁司的人一起杀。”
银行的建立,关乎着朝廷暂时性的解决燃眉之急,可谓重中之重。
否则,他也断然不可能让章衡亲自主持银行的建立。
逢此时节,敢挤兑银行,莫说是商人,就算是官也一样杀!
章衡肃然点头。
江昭“哼”了一声,叱道:“不震慑一二,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反对新政?”
“既然不打自招,那就以茶商和盐铁司贪官污吏的钱财,填补一下朝廷的亏空。”
茶商卖茶,可谓精打细算。
可惜,这一次足足有两个问题没算对:
一、商人并不团结:二、变法不需要考虑他们的感受,朝廷不可能退让。
章衡连连点头。
相处十余年,他也算是了解友人的脾性。
世人只知官家赵策英强势,殊不知江昭更是强势得吓人。
六品就敢跟内阁大学士对着干的人物,你指望他性子弱势?
不可能!
章衡心中有过预料,对这种处理方式也不例外,不免提醒道:“银行取钱,本是天经地义,以挤兑的名义打杀茶商未免惹人惊慌。”
茶商可以杀,但绝不能是因为取钱太多就被杀。
“子平有何见解?”江昭望过去,平和道。
章衡徐徐道:“不若设局,请君入瓮。让工部的人从淮南东路调来一些粮食,并事先预留千万贯钱财,茶商要取钱就让他们取。
一旦粮价上涨,就让人检举揭发茶商与盐铁司勾连不断、以商乱政。”
“这一来,让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被迫’去抓盐铁司的人,并让盐铁司的人‘供出’乱政的商人。”
“淮南东路的粮草,则是用作平息粮价。”
江昭了然,予以认可道:“既如此,就如子平所言。”
相较于取钱被杀而言,茶商被盐铁司的人供出来无疑更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