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这一场梅雨下了好几天,半点雨停的跡象都没有。
今天的临江和往日截然不同,隨处可见官差衙役顾不得规矩,在楼阁屋顶轻功翻腾,脚踩瓦片哗啦啦作响。
县衙门口,百姓呜呜泱泱聚集在一起,哭声此起彼伏。
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之下,整整齐齐躺著两排尸体。
血色透过白布,隱约印出还算人影的轮廓。
另一边,也有一张白布,下面盖著家畜野兽的尸体。
县令吴言顶著黑眼圈,惊堂木有气无力地拍在桌案上。
“啪——!”
百姓们顿时安静,不敢出声,只有死者家属忍不住低声呜咽。
昨天半夜,不管是追查雌雄双煞,追查如姑娘,还是追查陆风下落的官差,全部被迫停止手里的活。
临江所有屠户,猎户,屠宰坊,包括酒楼,甚至是寻常百姓家,凡是杀了牲畜,並未及时处理成食物的,都被突然尸变的牲畜伤了性命。
隨后,死人化作怨尸,又去寻怨畜索命,临江乱象简直一言难尽……
不幸中的万幸,冤有头债有主,怨尸怨畜並不会误伤他人,报了仇怨气也就散了,否则將死伤无数!
自从扬州地界真的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之后,就没见过这么多命案。
吴言面如土色,钦差大人今日就到,临江又发生这等大事,他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庞龙站在旁边,这位曾经久经沙场的县尉沉默不语。
在发现大黄尸变后,他就派人通知县里的屠户,奈何已经来不及了。
临江四处遭灾,县衙人手全派出去都不够用。
梁缘和徐如卿易容后混跡在人群中。
他们后半夜被动静吵醒,听说了牲畜被杀也能尸变的事。
本打算趁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发现郊外旌旗猎猎。
晋王的钦差卫队已经將临江地界全面封锁,水陆交通要道全部关闭,城门戒严,任何人不得外出。
梁缘心里泛著嘀咕。
这阵仗未免太大了吧?
自己只是杀了十几个临江鏢局的鏢师和鏢头,杀了四个肌肉抽象而已,哪至於惊动晋王卫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打算带著徐如卿强行衝破封锁,比翼双飞,瀟洒离去,转念一想,不走了。
万一真是衝著自己,或者衝著玉衣来的,正好抓来问问,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得到些许线索。
……
“钦差大人到!”
远处一声高声唱喝,清晰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伴隨著声音而来的是黑甲侍卫脚步腾挪,飞身楼阁屋顶,把守制高点位。
腰间横刀寒光闪烁,似与雷电爭辉,雨滴顺著刀尖滑落,沾染了刀兵血煞,半分没有润物之意。
长街尽头,一队车驾从烟雨中走来,远远就能看到那一左一右高举的“迴避”二字。
噠~噠~
马蹄碾过湿漉漉的石板,溅起一串水,仿佛踩在所有人心尖,一步一步压得人喘不过气。
百姓们纷纷让开道来,低下头,不敢直视钦差车驾。
徐如卿发现梁缘还在看,赶忙拉了拉他的袖子。
“临江县令吴言,临江县尉庞龙,临江县丞董耀祖……恭迎钦差大人!”
马车在衙门前停下,隨行侍女跳下车,撑开一柄油纸伞。
伞面绘著墨色山水,在雨中仿佛活了过来。
一只素白的手撩开车帘,指尖泛著玉色的光泽。
在眾官员齐声恭请之下,车厢里缓步走下一个女子。
头戴黑白相间的道冠,两条银色髮带隱在三千青丝之中,黑袍如夜,上有银丝织就的云籙雷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