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当夕阳將黄沙集染成一片昏黄时,韩无限捕捉到的天地潮汐波动,突然变得清晰了一瞬!並且,指向了一个明確的方向,东南!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个地名,万寂山。
並非通过听闻,而是那天地潮汐的韵律,与“万寂山”这三个字所蕴含的意蕴,在他“心镜”中產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
万寂山,他略有耳闻,是位於中天至域东南方向的一处奇异之地。那里並非绝地,却终年瀰漫著一种令人心静的“寂”之意境,灵气稀薄,万物生长缓慢,少有修士愿意久留,被视为一处近乎被遗忘的“静土”。
“万寂……万寂……莫非那里,是这天地潮汐的一个『节点』?或者,是某种『寂灭』意境的天然匯聚之地?” 韩无限眼中精光一闪。
相比於南海的狂暴、极北的复杂、西极的诡譎,这“万寂山”听起来,似乎更契合他目前寻求“理解天地基底”的状態。而且,那种天然的“寂”之意境,或许能让他更清晰地感知天地潮汐,甚至……进一步纯化他的归墟之道。
目標,就此明確。
他不再犹豫,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黄沙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身形融入风中,朝著东南方向,踏上了新的旅程。
他的步伐依旧从容,气息依旧內敛。但若有人能窥见他识海中的“心镜”,便会发现,那镜面上倒映的,已不再是具体的法术或法则结构,而是一片浩瀚的、仿佛承载著星辰生灭的虚空之景。
他在追寻的,不再是单纯的力量或技巧,而是这方天地最深沉、最本质的……呼吸。
离开沉沙河,一路向东南。
韩无限的行程依旧低调而隱秘。他不再依靠纯粹的肉身跋涉,而是將新悟的空间理解融入遁法之中。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踩在空间脉络的节点上,身形时隱时现,速度远超寻常元婴修士,却又丝毫不引人注目,如同一个穿梭於现实与虚无夹缝中的幽灵。
他追寻著那丝天地潮汐的指引,心神大部分都沉浸在与之共鸣的状態中。越是靠近东南方向,那潮汐的韵律便越是清晰,仿佛从遥远的背景音,逐渐变成了耳畔的低语。这韵律宏大、古老、带著一种抚平万物躁动的“静”之力量。
沿途的山川河流、城池村落,在他“心镜”的映照下,也呈现出不同於以往的景象。他能看到生灵欲望如同斑斕的烟火,在“静”的基底上短暂绽放又熄灭;能看到灵气如同潮汐下的暗流,遵循著更深层的规律涌动;甚至能隱约感知到,某些特定区域的地脉,与这天地潮汐同频共振,孕育著特殊的灵机或……隱患。
这种感知並非主动探查,更像是一种被动接收,是自身频率与天地协调后自然获得的信息。这让他对这片天地的“身体状况”有了一个模糊的、宏观的认知。
一月后,万寂山外围。
空气中的灵气明显变得稀薄、惰性。植被依旧存在,却生长得极其缓慢,叶片顏色偏向深绿乃至墨色,透著一股沉凝之意。连风声在此地都显得格外轻柔,仿佛怕惊扰了某种永恆的寧静。一种无形的“寂”之意境瀰漫在天地之间,並非死寂,而是如同深潭之水,表面平静,內里却蕴含著难以测度的深度。
韩无限放慢了脚步,细细体味著这股意境。他发现,自身那缕本质蜕变的归墟之气,在此地竟异常活跃与温顺,仿佛游子归家,自然而然地与周围的“寂”之意境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眉心的天道禁印,在这浓郁的自然寂意笼罩下,也仿佛被同化,变得愈发沉寂,几乎感知不到其存在。
“果然来对了地方。” 韩无限心中篤定。这里的环境,对他感悟和锤链归墟之道,有著事半功倍之效。
他没有急於深入万寂山核心区域,而是在外围寻了一处不起眼的山坳,开闢了一个简易洞府,暂时棲身。
他每日所做,便是静静地坐在洞府外,放开身心,引导自身归墟之气与这万寂山的“寂”之意境彻底融合。他不再去“引导”或“控制”,而是如同一个学徒,谦卑地倾听和学习这片天地自然流露的“寂”之真諦。
在这种深层次的共鸣中,他对“归墟”的理解,再次悄然发生变化。
过去,他將归墟视为一种“力”,一种可以主动运用的“道”。但在此地,他感受到的归墟,更接近於一种“状態”,一种万物在脱离喧囂表象后,回归的本质背景。是动极之后的静,是色相背后的空,是生命浪潮退去后露出的永恆沙滩。
“归墟……或许並非我之『道』,而是万物终將回归的『故乡』?” 一个更加超然的念头浮现。“我所执掌的,並非归墟本身,而是引导万物认知並安然回归这『故乡』的……方法与资格?”
这个想法让他心神震动。若真如此,那天道秩序限制的,並非归墟,而是他“引导”的资格与方式?怕他滥用这份资格,扰乱万物回归的天然秩序?
就在他沉浸於这番思辨时,异变突生!
这一日,正值子夜,月隱星稀,万籟俱寂达到顶点。
那一直平稳的天地潮汐波动,毫无徵兆地剧烈震盪起来!仿佛平静的海面陡然掀起了滔天巨浪!一股强烈至极的排斥与警告意蕴,如同冰冷的潮水,从万寂山的最深处轰然爆发,席捲四方!
“唔!”
韩无限猛地从深定中惊醒,只觉得周身气息一滯,自身与周围“寂”之意境的和谐联繫被瞬间切断!仿佛这片天地突然对他关上了大门,甚至散发出强烈的敌意!
“怎么回事?!” 他心中警铃大作,“心镜”瞬间运转到极致,望向万寂山深处。
只见那原本深邃的黑暗之中,不知何时,竟亮起了无数点幽蓝色的光芒!这些光芒冰冷、死寂,如同鬼火,又像是无数只突然睁开的、充满恶意眼睛!它们缓缓飘动,匯聚成一片幽蓝色的光雾,正朝著他所在的方向,如同无声的海啸般,瀰漫而来!
光雾所过之处,连万寂山那固有的“寂”之意境都被强行驱散、吞噬,取而代之的一种绝对的、充满毁灭意味的虚无!不是归墟的包容与转化,而是一种要將一切存在都彻底抹除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