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沈靳炒了一碟子花生?腊肠,端着菜,提着一瓶二锅头?就去找大队长去了。
夏传芳往屋子喊了声:“爹,向东哥找你。”
屋子里头?传出大队长斩钉截铁的声音:“歇下?了,让他回去!”
夏传芳看向沈靳,说?:“我爹都缓两天了,都还没从向东哥你扔掉金饭碗的事?缓过来,每天都唉声叹气的。”
沈靳看向屋子的方向,接着就听见玉兰婶的声音:“人家向东这几年的变化咱们都看在眼里,他心里是有成?算的,先听听人家孩子怎么说?,别一听辞了工作,就好像欠了你似的。”
好一会后,大队长才从屋子里头?出来,没好气地白了沈靳一眼。
玉兰婶子叫上传芳,两个人搬了张小桌子,两个板凳进灶房,放了个油灯,也点了个火盆让他们取暖。
今天冬天不算冷,也不暖和,夜里阴冷阴冷的,这灶房虽然还有点余温,但?也维持不了多久。
给他们腾好地方,玉兰婶把?闺女拉走了,让他们俩说?话。
沈靳给大队长倒了小半碗的酒,也给自己倒了点。
“叔,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才会这么生?气。”
大队长闻言,呼了一口?气,没好气地道:“你还知道呀,你辞职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你运输队驾驶员这个活到底有多好,难道你还真被粤省和闽省的繁华给迷了眼,也想做生?意买卖不成??”
沈靳笑了笑:“叔,你说?这驾驶员吃香吗?”
大队长瞪:“这驾驶员不用介绍信就能去五湖四海,见多识广。而且无论是工资还是待遇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俗话都说?了车轮一转,黄金万两,四轱辘一转,给个县长都不换呢,你说?好不好?”
说?到最后,实在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口?酒。
沈靳:“虽然好,但?也存在这很多危险,这第一点,就是遇到拦路的路匪,先前?我出事?的时候,幸亏是活了下?来,要是没活下?来,孩子他娘,孩子他们怎么办?”
大队长放下?碗的动作微微一顿。
沈靳又继续说?:“我们送货赶路,远的两三天,夏天闷热得很,都是在车上过的,背上臀上都长满了痱子,就是在车上都容易中暑。当然,现?在也没有那个活是不辛苦的,这点也算不得什么,但?我只想和叔你说?这工作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做。”
大队长听到这话,又闷了一口?气酒,吃了几口?菜。
沈靳继而道:“还有,先是开放了沿海城市,现?在内地又逐渐开放了,对于?货运,肯定也是越来越发达,对于?驾驶员司机需求也会越来越多。”
大队长点头?:“这对呀,需求多,前?景也越来越好。”
沈靳笑了笑:“为了满足这个需求,不管是国家还是运输队,都会放宽驾驶员的要求,一旦放宽了,就会有越来越多人去学,去考这个驾驶员,到时候驾驶员需求满足了,这待遇还能这么好吗?”
“再说?,不一定是饱和,甚至还会出现?供大于?求……”
“等等,什么是供大于?求?”大队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沈靳解释:“就是出现?只有一个坑,但?却有两个人的情况,那么多余的另一个人肯定是被舍弃的。”
大队长琢磨了一下?,说?:“你是说?以后会出现?裁员的情况?”
沈靳点头?:“这一行,裁员的几率很小,但?待遇肯定不如?现?在,但?拦路的路匪肯定也会随着商贸的发展而越来越猖狂,在没有应对的政策下?来前?,这种情况是没法避免的。”
大队长不说?话了,只闷头?喝酒。
其实刚听沈靳提起出过事?的事?情,也让大队长想起了之前?苗丫娘去夏市照顾他的那一个月。
虽然没有明说?伤势怎么样的,可后边听虎子说?昏迷了快一个月,差点没醒过来,他也是心有余悸。
后来还想过这驾驶员是不是非得要做。
但?这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都让他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沈靳适时给大队长添了酒,继续说?:“虽说?现?在下?海经?商是资产阶级,很多人都不看好,也看不上,觉得不是什么正经?工作,也怕这投机倒把?政策忽然又恢复了,资本主义又成?了过街老鼠。”
大队长:“难道不是吗?”
沈靳摇了摇头?:“国家既然已经?改革,开放了经?济,就是意识到了之前?政策的错误,所以在修正。”
“或许就这头?几年而言,下?海经商做生意的名声确实是不好,五年或者是十年之后,到处都是做生?意买卖的人,谁还会在意什么名声。到那会农民还在种地,做生意的人都已经住上小洋房,顿顿吃上肉了。”
大队长张了张口?,想说?不能只看重物质,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要是不看物质,看什么?
他可是亲眼看见向东一家子过得最艰难的时候,要是真的不看重物质,早就已经?饿死了,哪里还有今天的光景。
说?到这里,大队长的气都已经完全消了。
沉默地看了好一会沈靳,才道:“以前?你浑不噩,后来慢慢地有了出息,想法和性子也更加的成熟稳重了,就是现?在,见识也比你叔广了,我虽然说?是大队长,但?也就只对生产队里的一亩三分地了如?指掌,但?对外头?的事情几乎也是一无所知。”
“要说?以后的发展,叔肯定是不如?你了解,你自己心里有数,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该做的就好。”
沈靳看着面前?的大队长,忽然发自内心地笑。
大队长皱眉道:“笑啥?”
沈靳声音轻快:“感觉大队长更像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