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蕾娜微微仰著头看向远方,她的脖颈纤细修长线条美好,只是过於苍白像是一片白雪。
她说:“吞噬之后,我能感觉到我的权能在补完,可始终还在欠缺著什么。世界在呼唤我,呼唤著最终的补全。”
人性就是最后的障碍。
不管弗兰怎样巧舌如簧举出再多例子,她和那些人终归是有著本质性的不一样。
但是弗兰已经那么努力了,她就只是笑笑,將那些不安的思绪都藏於心底。
弗兰说:“没事的,有我在呢。”
是啊,有你在呢。
柯蕾娜在心底轻声说著。
两人不再说话,坐在一起看风起风落云捲云舒,看著太阳升起又落下,余暉笼罩著孤寂的废墟。
柯蕾娜的头靠在弗兰的肩膀上。
她想著如果没有那么多的灾难,这里的风光会很漂亮,如今的景象荒凉破败,看上去实在没有新意,只会让人睏倦。
柯蕾娜想打个哈欠,不过弗兰在身边,她就忍住了。
但是弗兰察觉到她微小的异动。
他说:“该回去了。”
柯蕾娜缓缓起身。
弗兰从她屁股下面把自已的外套拿起来,手上拍了拍尘土就夹在腋下。
“对了,你不是问过那些孩子们么?”弗兰说,“我知道他们在哪,而且还约好了会去给他们做一顿晚饭,你要一起去么?”
柯蕾娜把视线从外套上移开:“你不是说你没管外面的事情么?”
弗兰说:“嗯,只是有人传了几句话,不了多少时间。”
柯蕾娜问:“还有食材让你做么?”
“穷有穷的做法,富有富的做法,反正现在饿不死人。虽然我也没办法把那些东西变得多好吃,但光有个心理作用也挺好的。”
她说:“我们出发吧。”
动身之前,她摸著自己的脸。
她还没做好面对那些孩子的准备。
弗兰无奈地从怀里掏出面具:“给你吧。”
“你什么时候拿的?”
“出门的时候我就觉得用得上。”弗兰把面具戴在她的脸上,“好了,我们动身吧。”
未多时,弗兰带著她到了孩子们所在的地方。
从难民棚区到难民棚区,他们的居住环境反而是变得最小的。
只不过这里不再有神父,也不再有维护秩序的卫队士兵,只有几个零落的大人拿著木叉守卫在四周。
对於这里的人来说,弗兰的存在总是一针强心剂,这样温和的强者出现,会让人安心许多。
更何况已故的哈尔夫神父给出了对弗兰的认可。
大人们没办法拋下尊卑和弗兰平等相处,孩子们总是最真诚最热烈的。
孩子们的簇拥中弗兰看到了亚克,他站在远处,手里拿著破旧的小本子,脸上始终笼罩著悲戚的神色,甚至远比他几次登上战场面临死亡时更加难过。
亚克一直贴身照顾哈尔夫神父,他比任何人都更直观地了解神父的无私与付出,也为神父身亡时无能为力的他感到愤怒,甚至於仇恨。
“治安官”,自从他就任这个神圣的职位,再到离职至今,亚克都不觉得自己做出过配得上这个名號的事情。
这种时候言语的安慰苍白无力,弗兰不打算站著说话不腰疼。
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裤子被抓住,娜奥米眼泪汪汪地大哭起来。
“叔叔,神父死了一一叔叔!鸣——“
她哭得那么大声那么悲伤,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宣泄一空,哭到喘不上气连哭声都断断续续,
弗兰能做的也只有摸摸她的脑袋。
柯蕾娜默默看著,感受到此前从未有过的沉重氛围,连弗兰看上去都茫然无措,她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等到孩子们终於宣泄完后被大人拉走,弗兰才得以著手准备做饭。
亚克在一旁帮忙,这些天下来,都是他在著手经办这些事情。
近乎凝滯的空气中,亚克一遍又一遍洗著菜,过了好久他才沙哑地开口:“弗兰肯斯坦先生,
哈尔夫神父死了。”
“嗯,我知道。”弗兰简短地回应。
亚克手上青筋毕露,他太过用力洗坏了菜叶:“可是那时候你不在啊,弗兰肯斯坦先生,你不在啊!大家都期待著你的到来,你就像是救世主一样,可是你不在啊,你怎么会不在呢?”
他像是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只是来来回回重复著这句话,把积压在心中几天的詰问全部倾吐出来。
弗兰说:“抱歉。”
弗兰侧头看去的时候亚克泪流满面。
他说:“你没有要道歉的地方,我只是在痛恨我的无能,如果那时候在这里的是弗兰肯斯坦先生,事情一定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可在这里的是我——
他说没办法把话说下去,眼泪滚进水池里。
正义的人们总是以正义苛责自己,弗兰这样的烂人才会活得轻鬆。
弗兰说:“我相信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一切,亚克治安官,了解你的人都知道你有个正义的灵魂,哈尔夫神父也一样。”
亚克失声痛哭。
因为亚克在这里碍手碍脚,弗兰过了好久才准备好晚餐,好在晚餐的时候大家或多或少都整理好了心情。
这是种不必言说的默契,像以往一样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光,至少不能哭丧著脸让人吃不下饭。
吃著吃著大家慢慢开始交谈,小声地说笑,尽力把那些苦痛拋诸脑后,偽装著从前温暖无拘的时光。
娜奥米不知什么时候利用她瘦小的体型穿过人群来到弗兰的身边。
两人相视一眼,慢慢都露出笑容。
弗兰摸著她的脑袋:“小娜奥米放开了吃,健康快乐地长大,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嗯。”娜奥米用力点了点头,她向弗兰伸出手,眼里露出了莫名的神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群星已经应允了此城的繁荣,此城也必將繁荣。”
那一瞬间弗兰的笑容僵硬,娜奥米如同不曾察觉,她微笑著说著。
“愿群星指引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