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號角声响彻云霄。东方的游牧民族在憧憬中,继续著史无前例的大西征,他们將沿著大草原向西,向西,一直深入到几万里之外!
元泰十八年深秋,洛阳城外西郊马场旌旗猎猎,太后寇淑扶著鎏金车軾,望著眼前奔腾如雷的马群一一三千匹顿河战马扬起的烟尘遮蔽了半边天空,这些肩高近六尺的巨兽通体枣红,鬢毛在朔风中如火焰般跃动。
“天下竟然有这等好马!“皇帝刘裕忍不住击掌讚嘆。他注意到最雄骏的头马脖颈处有道闪电状白纹,正是邓遵军报中提及的“雷纹驹“。驯马师挥动套索时,这匹烈马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竟將地面踏出深坑。
隨行的卫將军耿薄失声惊呼:“此等烈马若配重甲,衝锋时岂非摧枯拉朽?
“哈哈,卫將军错矣!我大汉已经有火器,何须重甲骑兵?此等良马当用来配种,改良我大汉的马种,到时候天下农人耕种就更加容易了!”
“太尉所言甚是,实在难以想像,极西之地竟然有如斯之多的財货!”
就在此时,洛阳朱雀大街上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十二名背插红旗的驛卒纵马飞驰,为首的校尉高举鎏金露布,嘶声喊道:“大捷!西征南路军大捷!“
“斩首三万,获金幣百万!“报捷声此起彼伏,惊得茶楼上的太学生差点打翻砚台。几个波斯商人闻言,竟当街跳起胡旋舞,用生硬的汉话喊著:“天可汗万岁!“
未央宫前,大鸿臚早已命人架起三丈高的朱漆露布架。当驛卒將战报系上金绳时,围观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惊呼一一原来隨行的二十辆牛车正缓缓卸货,车上满载的贵霜金幣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在冬日阳光下匯成金色河流。更有粟特商人当场解开包袱,將天竺象牙、波斯掛毯等珍宝铺满宫前广场。
更令人震撼的是隨后而来的马队,数百匹汗血宝马被金丝笼头牵引,枣红色的皮毛下血管清晰可见,奔跑时竟真如传说中“汗出如血“。波斯马通体雪白,马鬃编著珍珠链,每匹都配有镶嵌青金石的银鞍。
刘裕看向这些大宛良驹,发现比顿河马体型稍逊,但阳光下渗血的毛孔与流线型身姿,更显与眾不同,就在此时太僕卿当场跪地泣告:“孝武皇帝时贰师將军所求不过千匹,如今大汉只数千大军西征,竟然获得了如此多的宝马,朝廷之幸,大汉之幸也!“
洛阳南宫德阳殿前,羽林郎持戟肃立。隨著太常卿一声“大朝会始“,黄钟大吕之音自殿角十二枚编钟震盪而出。殿中六百石以上官员依《汉仪》分列九阶,玄端絳裳,冠冕垂,手持玉肃立。
忽然鼓乐齐鸣,西征军押送的部落代表开始朝覲。走在最前的柔然王子阿史那·咄吉身披白貂裘,按《胡礼》解刀卸甲,三跪九叩至丹之下,他献上的丈余长雪白狼皮由四名謁者以金盘承接,经少府监验视后,方呈至御前。
“臣谨献漠北白狼皮一张,愿陛下如白狼统御群兽,威加四海!“通译官將柔然语转译成典雅的汉话。刘裕微微頜首,执金吾便高唱:“赐坐!“两名尚书郎立即在殿西侧铺设青綾坐席。
接著是粟特商团首领安诺陀。这个高鼻深目的胡商率十二名隨从抬著镶满红宝石的黄金祭盘,盘中盛著的黑土在阳光下泛著油光一一正是邓遵奏章里“掘之深尺而沃野不绝“的乌克兰黑土。他们行的是標准的《周礼》九拜之仪,每步皆合雅乐节拍。
当大司农抓起一把黑土验看时,在场百官分明看见这位七旬老臣的手在剧烈颤抖。那黑土从他指缝间漏下,竟在青砖地上形成一道醒目的墨线。太史令立即记录:“元泰十八年正月初一,西方贡沃土,其色如墨,其质如膏。“
大朝会当日,未央宫前殿的三十六盏青铜鹤灯全部点燃。来自三十六个部落的使者按《宾礼》
跪成六六方阵,他们进献的奇珍在殿中央堆成九尺高的“贡山“。
来自北海的琥珀大如鹅卵,在灯下泛著蜜色光芒;里海鱘鱼龙涎香装在琉璃匣中,散发著幽蓝光泽;最震撼的是铺在御阶下的整张北极熊皮,雪白的毛髮间隱约可见暗金色纹路,引得侍御史们纷纷记录“瑞应“。
“启票陛下。“大司农捧著简册行至御前,依礼先拜后奏。他手中竹简记载的数字让声音都变了调:“仅马匹一项,运到大汉的十几万匹各色良马,以及各部落贡赋折合五铁钱“老臣深吸一口气,玉导竟被气息震得微微颤动,“价值不下二十万万钱!“
殿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按《朝仪》,此时百官应肃静,但震惊之下,连最重礼法的光禄勛都忘了维持秩序。直到执金吾连敲三次静鞭,骚动才渐渐平息。
“移驾太庙!“皇帝猛地起身,“朕当告祭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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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祭祀比常规大典更显肃穆。当刘裕亲手將浸透捷报的简册投入祭火时,青铜鼎內突然爆出震耳欲聋的“啪“声。
原本三尺高的火焰竟窜至三丈,將高祖皇帝的金漆牌位映得通红髮亮,连带著《大风歌》的刻字都仿佛在火光中流动起来。
“天显异象啊!“太祝激动得声音发颤,立即指挥祝史们唱起《嘉至》乐章。宗正刘矩却注意到,火焰中隱约显出龙形,而高祖牌位前的玄酒竟无风自动,在玉爵中旋转如漩涡。
刘裕凝视著异象,忽然想起母后曾说:“高祖提三尺剑取天下,最恨子孙守成。“此刻火焰中的龙影,恰似当年斩白蛇的赤霄剑光从这一天开始,洛阳南市再一次喧囂,来自安息的玻璃器、天竺的象牙雕件在胡商铺前堆成小山,而汉商们正用新到的顿河马、波斯马和汗血马与陇西马配种。
更有十余太学生挤在驛馆,爭抄南北两路大军绘製的《贵霜山川图》、《康居山川图》,这些禹贡上都没有记载的神奇之地,比任何诗赋都令人心潮澎湃。
而在宫城內,刘裕则坐在母后寇淑身边,“母后,朕今日方知天下之大!”
“天下之大,才是好事,这些孩子一人一块,都可以做实实在在的大王,也省得爭了!”寇淑笑著指向下面六个皇孙,然后看向皇子的母亲们,“尔等以为如何?”
“臣妾等即谢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