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年轻的女工坐在机器前,双脚熟练地踩著踏板,带动飞轮和机针上下穿梭。她们手持布料,在针脚下灵活移动,动作流畅而高效。眨眼功夫,一件长衫的缝合工序便已完成,针脚细密均匀。
“太快了!”旁边围观的女工们发出阵阵惊嘆。
“蔡巧姐,让我也试试!”
“是啊,这机器太神了!”
女工们跃跃欲试,眼中充满了对新技术的好奇和渴望。
徐晨仔细观察了操作过程和成品质量,满意地点点头。他转向胡俊,问出了关键问题:“大规模量產的话,成本几何?”
胡俊收敛笑容,认真估算了一下:“元首,不瞒您说,这机器內部结构精巧,特別是勾线、挑线机构,精度要求极高,非经验丰富的大匠亲手打磨调整不可。初步算下来,每台成本恐怕要三十到四十两银子。”
“三十到四十两……”徐晨微微皱眉,“那零售价岂不是要定到六十两左右?”这个价格有点出乎徐晨的意料之外,太高了,相当於三辆马车的价。
现在京城附近的农户种地的收益大概是20两银子左右,再加上偶尔打零工,一户全年的收入大概是30两上下,但除去一家人的吃喝用度,一年能结余大概4~5银子,这数字虽然不大,但差不多能买下一头牛犊,已经算是非常高的收入了。
但缝纫机的价格还是相当於京城普通农户十年的结余,
京城工匠工钱中位数大概是二两银子一个月,这差不多也要存两年的工钱,实在高昂。
胡俊无奈道:“目前確实如此。精加工环节太多,对工匠手艺依赖太大。不过元首放心,就像当年的蒸汽抽水机,只要工艺成熟、形成专门的生產链、培养出更多技工,给我三五年时间,我有把握把成本降下一半!”
贺秀却在一旁插话道:“元首,六十两贵吗?我看一点也不贵!这一台机器一天能干的活,抵得上二三十个熟练女工!光是省下的人工工钱、伙食住宿,一年就能把这机器钱赚回来!还能大大加快订单交付速度。
咱们厂今年接了太尉府两万套劳动服的紧急订单,正愁人手不够呢。这缝纫机可是解了燃眉之急!”
徐晨闻言豁然开朗。是自己陷入了思维定势,过早地將缝纫机定位为家用消费品。在这个工业化起步的阶段,它首先是提升工业生產效率的“工作母机”,只是它主要的应用场景应该是工厂,只有成本继续下降才能进入千家万户当中。
徐晨对胡俊道:“缝纫机已经生產出来了,实验的效果也不差,应该量產,这机器是你研发出来的,那就由你来当这第一任的厂长,把全套的產业链搭建起来,爭取早日让这台缝纫机走进千家万户当中。”
胡俊激动得脸色通红,挺胸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贺秀也立刻接口:“元首,我们第一纺织厂第一个下单!先订一百台!越快越好!姐妹们可都等著这缝纫机帮手。”
看完缝纫机的验证机之后,徐晨並没有离开,而是住进了纺织厂的招待所。
时近正午,下工的汽笛声长鸣,巨大的厂区瞬间被汹涌的人潮所激活。工匠们说笑著,从各个车间门口涌出,如同百川归海般,流向厂区中心那座最为庞大的单体建筑——职工大食堂。
徐晨在贺秀的陪同下,步入了这座可容纳近两千人同时就餐的食堂。
內部空间极其开阔,挑高的屋顶下支撑著粗大的水泥柱,窗户是使用的大同社最新製造出来的大块玻璃,所以採光极其好,並没有那些大型宫殿內部昏暗的环境。
食堂內,空气中瀰漫著各种饭菜的香气和嘈杂的人声,充满生活气息。
食堂一侧,密密麻麻排列著几十个打饭窗口,每个窗口上方都掛著写著菜名的木牌;另一侧则是成排的木质长桌和长凳,此刻正被迅速填满。工匠们自觉排起长队,秩序井然,大家有说有笑,享受这片刻的轻鬆。
“元首,您今天可有口福了!”贺秀笑著指向一个排著长队的窗口,“厂里昨天採购了一头牛,厨房那边精心处理了,今天做了土豆烧牛肉。这道菜可是您当年在军中最先推广开的,大家都说是『元首菜』。您正好尝尝,看咱们厂大师傅的手艺地不地道?”
徐晨闻言失笑:“我那时不过是因地制宜,把土豆和牛肉一锅燉了,图个方便顶饿罢了,算什么开创?真要论烹调火候,还得是厂里的大师傅。”
说著,他们也隨人流排到一个窗口前。窗口后的长桌上,一字排开十几个巨大的陶盆和木桶,里面盛放著各式菜餚:清炒时蔬、油燜笋乾、麻婆豆腐……素菜居多,但荤菜也有,咸鱼干,红烧鸡块,而后就是冒著腾腾热气和浓郁肉香的土豆烧牛肉,这也是大部分工匠必点的菜餚。
这样的伙食標准,在刚刚解除粮食限量供应不久的大同社境內,堪称奢华,足见纺织厂的效益之好。
掌勺的师傅见到贺秀和徐晨,格外殷勤,手中的大勺舀得满满的,实打实地扣进他们的餐盘里。
三人端著餐盘,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徐晨尝了一口土豆烧牛肉,牛肉燉得酥烂入味,土豆吸饱了肉汁,香糯无比,他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道:“香!味道醇厚,火候到位!这確实是我吃过最好的土豆烧牛肉之一。”
贺秀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不瞒您说,厂里的大厨以前是御厨,我了好大代价才聘请他过来当厨师长的,这要不吃的好一点,我等怎么建设大同世界?”
徐晨点点头,又环视了一圈食堂里虽然忙碌但面色红润、欢声笑语的工人们,问道:“秀儿,你们厂里工匠如今的工钱具体是个什么水平?”
贺秀显然对此瞭然於胸道:“普通熟练工匠,基础月钱是三两银子。加上计件奖金、绩效考评、通勤的马车补贴,住宿补贴,一个月实际到手平均能有四两左右。
最近半年效益特別好,厂里又增设了一项半年奖,是三两现银再加一匹咱们自產的上好布。年终奖一般是三个月基础工钱,外加米、面、油、肉等年货。林林总总算下来,一个踏实肯乾的工匠,一年收入六七十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
徐晨听了,不禁笑道:“难怪近来总有些工坊主和商贾跑到总理大臣府诉苦,状告你贺大厂长『恶意挖人』、『哄抬工价』,扰乱这京城的用工市场。你这待遇,怕是让不少东家睡不著觉了。”
京城这边工价算是比较高,包吃的情况下,一个工匠的工钱大概是二两上下,纺织厂这里不但超过了民间纺织厂两倍,要把福利待遇算上去,差距大概有三倍。
所以每次第一纺织厂招工,其他民营纺织厂的职工就会马上跳槽。让那些小作坊主头痛不已。他们辛辛苦苦培养出一些个熟练的女工,结果马上就被官营作坊给挖走。
贺秀闻言,不屑地撇撇嘴,带著一丝鄙夷道:“那是他们抠门,捨不得钱,但凡他们把购买马车,修宅院的钱拿出一些给工匠,工匠也不会这么快捨弃他们这些老东家。他们不捨得给钱,还不允许人家跳槽。这些人还当工匠,是以前的佃户,他们要是有良心,赚了那么多钱,也不愿意提升工匠的工钱。”
她越说越激动道:“工匠们凭手艺吃饭,谁给的钱多、待遇好,自然就往哪里去。这是天经地义!他们自己抠门,留不住人,倒怪起我们按劳付酬、善待工友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要我说,这不是我们扰乱市场,是我们在重新立规矩!立一个工匠就该值这个价、就该过上好日子的新规矩!”
徐晨看著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讚赏的光芒。他没有直接评论谁对谁错,只是笑了笑,继续低头享用盘中那份土豆烧牛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