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不是在金銮殿之中。
天上有着一颗暗淡无光的太阳,周围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原,破碎的石头与毫无生气的大地共同组成了一切,最终化作了一片死气沉沉的画卷。
可帘子之后那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世界的另一侧,是无数人共通的汇集之所,是那位大能为这个世界许下的未来,同样,也是她最后所梦到的梦境。
当然,这里也并非是空无一物。
在荒野的尽头,还能窥见一个仿佛高过天际的金身——其面容隐在云彩之后,见不到真实得样貌,但那身躯却仿佛巍峨高山一般,只用一眼就会让人生畏。
可只要仔细瞧去,就能发现那身躯上已经满是各种各样的增生,无数畸变的血肉遍布于上下,哪怕最小的也仿若房屋,至于大的则堪比金銮殿——而且每一个都在肆意的狂舞,就仿佛在欢腾着这场盛宴,欢庆着这即将被吞噬的宿主一般。
慈禧缓缓地拜下,然后恭颂道。
“叶赫那拉氏,参见佛陀法身。”
金身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反倒是那些增生物飘荡的越发厉害,就犹如是在打招呼一样。
慈禧也没想着得到什么回答,而是费力地站起身,又从帘子后伸出一只胳膊。
但和刚才不同,虽然一样的干枯,但这明显是属于男人的肢体。
只见得那只手缓缓地拨弄着空气,在金身光辉的照耀下,也是在那无数增殖物的嘶吼中,无数的画卷在她的眼前闪过。
她确实看到了这片土地上叛军四起,也同样看到了饥民遍地,甚至看到了那些密谋的叛乱,洋人的入侵,还有得到命令后,已然开始破口大骂的霍恩。
这些东西有些发生在过去,有些发生在现在,有些发生在未来。
但无论是什么事情,这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亦或者说,仅凭这些东西,还阻挠不了她的计划。
手波动的速度逐渐加快,一个又一个景色飘过她的眼前。
直到看到两张脸时,她才稍微停了一下。
一个是身披官袍,正气凛然,英姿勃发的面容。
一个是浑身浴血,却仍然坚定不移,奋勇搏杀的身影。
这两个人她都认识。
其中一个是她曾经最为信任的手下,是她最为得力的子侄,她甚至曾经有一段时间觉得,如果是在此人手里的话,这垂垂老矣的大清朝或许会有重生之机——
然而,终究只是觉得。
其身份是为镇邪司的首脑,也是背叛了她,最后让她亲手镇压在京观里,永世不得超生的家伙。
而另一个.
慈禧的思绪一瞬间飘远。
那是彻底扯碎了王朝所有气运,只差那毫厘之差,就能彻底终结掉一切的存在。
其名号是太平天国的翼王,是名叫石达开的天命之子,是在无数深夜之中,让她从噩梦中仓皇惊醒,冷汗直流的梦魇。
但无论是他还是他,这些人最终都是失败了。
在那远超凡人的伟力之下,彻彻底底的失败,然后死去。
慈禧沉默几秒,又将那两张脸划过去。
荒原之上,昏黄的阳光越发炽热,那感觉甚至仿佛要将一切燃烧起来——但慈禧并没有在意,她用那枯瘦的手一张一张翻过,最后终于在迷雾重起之前,窥得了一个画面。
可惜。
那并非是人的面容,也没有什么形体。
她所能看到的,只是一把长剑划破黑暗,直逼到纱帐之前!
那剑光并不算迅猛,却仿佛快到了极致,只是仅仅几个呼吸,便已经跨越了无尽的距离,直取她的头颅——
但就下一刻,一切又都在顷刻间破碎。
那纠缠的梦境就仿佛是被吓到了一样,转眼间便归于沉寂。
直至几分钟后,纱帐后的她才缓缓说道。
“.这就是你们说的后继者吗?好啊,好的很啊,已经如此的近了,看起来他是真的能要哀家,乃至于整个大清朝的命”
ta仰起脖子,看着远方的金身,也看着那些肆意增殖的增生物,忽然间冷笑了起来。
几个声音混在一块,竟变成了一种浑蒙,但又令人分外恶心的言语。
“但哀家也和之前不同了,很大的不同了.那就让本座看看,到底是这所谓后继者能杀了我,还是说朕能将他按死在襁褓之中,重现我大清朝的荣光.”
转眼间,暗色再度笼罩了一切。
而这时,终究是没任何光芒重新亮起。
——
而就在殿外。
在没了干扰者后,乌鸦总算是好好地吃完这一餐了。
仰起脖子,咽下去一块还没冻硬的肉块,接着它才环视了圈四周。
不知何时起,自家的同伴早已挂满了树梢,那几声双血红的眼睛正看着他,同样也是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这顿饱餐。
作为早起者的优待,它早就吃的肚满肠肥,也懒得为这残羹剩饭做什么争执,只是扑棱着翅膀,又飞上了高墙。
大约是人肉吃的太多,让它都产生了些许的灵智,看着那些家伙如同逐臭之蝇般蜂拥而至,乌鸦竟在心里产生了些许讽刺的感情。
不过是一群被蒙了眼的蠢货而已。
它就站在那高高的宫墙上,感觉自己就仿佛那超越一切的王者——然后仰起头的时候,不经意间,又窥见了那巍峨的皇宫。
说起来,明天又会把多少尸体扔出来呢?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在这个地方,死去的人就仿佛永不停止一般。
只是在隐隐约约之间,似乎又有惨烈的嚎叫自地牢中传来。
也同样,终于是为这死气沉沉的皇宫大内带来了一点人气。
乌鸦张开喙,居然露出了个拟人的笑容。
——这还真是个好年月呢。
当然。
只是对它们来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