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
“这地方快塌了。”
李老头有些摸不到头脑。
“塌了?不至于啊,八大家搞得这静室虽然不算多高级,但也不至于受了这么点伤就塌了.等会,酆正业那奸商不会租用的款子全都退了吧?狗日的,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李老头脸色大变,看着那簌簌而落的砖瓦,抓住周游,喊出了一个字。
“跑!”
待到一行人灰头土脸跑到表市的时候,夜色已是渐深。
李老头他们住在另一个坊市里,租的是一个小院,地方并不大,不过好歹算是比较肃静。
苍乐忙活一天,也是累个半死,在得到周游绝不会抛下他的肯定后,便找了个房间倒头便睡,而娘子似乎有些什么想说的,可在李老头使了个眼神后,也是无奈地叹了声,拉着寒露规避了开来。
于是在这简陋的院子中,就只剩下了师徒二人。
李老头倒还算是精神,笑呵呵地找出了两把凳子,然后又不知从哪踅摸出了点下酒菜,摆了一桌子,最后还拿出了两个杯子。
“不好意思哈,这几天一直在忙活正事,没时间买酒,咱只能以茶相代了.”
“无妨,我这里还有点。”
周游解下酒仙葫芦,先给李老头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满上。
李老头抽了抽鼻子,突然面露惊喜之色。
“好酒!不是我说徒弟,你从哪弄来这么烈的酒?而且居然一直瞒着师傅我,真真真是不地道.”
“不过是一些私藏而已,如果师傅你真喜欢,别的不说,咱今晚可是管够的。”
“这可是你说的啊。”李老头闻言赶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眼巴巴地看向那酒仙葫芦。
周游也不藏私,拔开塞子,又倒上了一杯。
一老一少,就这么就着简陋的饭食,喝着如火般的烈酒。
此情此景,倒是和当初陪袁大头吃的那场饭极为相似。
不过和那一回不同,周游却没了那种无所谓的坦然。
良久,酒过半循,他还是开了口。
“我说师傅。”
李老头此刻正夹着块猪头肉往嘴里塞,听到这话,含糊不清地说道。
“咋了。”
“你就没什么话想问吗?”
“问什么?”
“比如.我的身份之类的。”
李老头手上的动作一顿,接着陡然大笑了起来。
不过那笑声还没持续几秒,这位就被嘴里的肉给噎住,连灌了好几杯酒,这才勉强顺了下去。
酒液油渍弄了他满脸,这位依旧没去管,而是就那么笑着说道。
“什么身份,你的身份不就是我们白门的弟子你还能有什么身份?”
“但我所作所为那些.”
李老头晃了晃脑袋,满不在乎地回道。
“听着,小子,我老李头对某些事也算有所耳闻,但我不管你是什么天命之人还是地下之人,就像是我之前回酆家老大那些话一样,我只知道你是我李向明的徒弟,这便足矣。”
周游陷入沉默。
但看着那张猥琐,却漫不经心的老脸,他也是忽然笑了起来。
李老头依旧是那个李老头,自己也依旧是自己。
——所以,何必这么婆婆妈妈的呢。
于是周游也大大方方的拿起了筷子,夹了块肉。
味道肯定不如袁大头他家厨子的手艺,但吃起来却比那时要舒心太多。
好一会后,周游又再度开口。
“师傅。”
“又咋了。”
“你是怎么傍上娘子这个富婆的?”
“.许久未见,你问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这个?”
“好奇嘛。”
李老头翻了个白眼。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傍?那是她非得缠着我不走,我没办法才捎着她一程.”
“可你这几天买东西都是她出的钱吧?”
李老头顿时无话可说,好一会后,他才憋出了一句话。
“那是借,借懂吗,而且后面就是那酆正业出钱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小子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很生硬地岔开话题,周游也没去揭穿,而是笑道。
“还能怎么,一路杀杀杀,然后便杀到了地方,本来我是想直接找师傅你的,结果刚进来时便遇到了那皮门的苍乐,他沦落到这种程度也有我一份责任,所以便捎了他一把,然后就是进入卖场,再就是遇到师傅你了”
闲聊之间,周游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忽然开口问道。
“对了,师傅,我听那苍乐说,你想要重铸招魂幡,突然之间为什么?”
李老头的酒杯一顿。
然后,他露出了和苍乐一模一样,看珍奇动物一般的眼神。
“.你都到这了,还不知之后要干什么?”
“这地方是师傅你定的,而且你老也没和我交代过啊。”
李老头闻言挠了挠满是油腻的头发。
“我没和你说过?”
“确实没和我说过。”
“怪了,这么关键的事我不应该忘了啊。”
李老头冥思苦想半天,最后还是和周游说道。
“那这样吧,我跟你说一遍。”
“这鬼市呢.在正常情况下,它确实只是作为一个销赃所来用,但每当出现什么大事的时候,这里也会当做咱们三教九流的议会厅来用。”
“本来嘛,这一回是商讨怎么对付这世间越来越多的祟乱,但前些日子忽然变了,变成商量怎么对付清廷那个大麻烦。”
“.什么麻烦?”
李老头握住酒杯,沉默半晌,接着说道。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大概半个月前,袁成文传来消息,革命军的攻势受阻,而且”
“——北京城,突然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