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这些人终於反应过来,有些人转身就跑,也有些人连连叩首,哭问道。
“方丈,您这是要干什么!”
可惜。
无论是逃跑的,求饶的,弘一老僧都没有放过一人,隨著真言挨个唱出,所有沙弥都惨死在了罗汉殿之中。
没有任何一人生还。
於是乎,这殿里再度陷入了安静。
不知又过了多久,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
这回进来的是法显。
这个弘一的亲传弟子扫了眼遍地的尸骸,然后轻嘆了声。
“.何至於此啊,师尊,您应该知道的,他们不可能是罗生门过来的內应”
弘一老僧的声音依旧是无悲无喜。
“我自然知道,但此事关係到整个寺里的前程,不能不谨慎对待,所谓有错杀没放过,如果他们真是无辜的.今后自然也能去罗汉坐下享福。”
法显明显不认同这个说法,但对这个在寺里执权了整整五十多年,从头到尾谋划了一切的老人,他也没法说些什么,只能以沉默以对。
不过,弘一老僧还是开口询问道。
“我让你做的事,你都做了吗?”
法显面露悲戚之色,但还是说道。
“.做了,但师尊,这真值得吗?这可是寺里最后一点遗留,也是寺里最为忠诚的手下,杀了之后.咱们可就真没任何一点反抗的能力了。”
弘一老僧答道。
“同样没有关係,只要罗汉下凡,那么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
听到这句话,法显终於彻底的哑口无言。
但弘一老僧看样子却十分在乎这个徒弟,哪怕一而再三而三的无声抗议也没说什么,反而指了指那些盛饭的容器。
“行了,你也是累了整整一天了,先吃吧,吃饱了才好办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行径,师尊我也可以答应你,只要过了这一茬,咱们寒山寺就不搞这些了,从此以后专心修佛,不管外物。”
这已经算是放低姿態的请求了,法显也没法再说什么,只能再度嘆一声,接著准备开餐。
然则。
就在此时。
一阵敲门声,忽地响起。
两人都是一愣。
——都到这时候了,还有谁会凑过来?
而在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一张笑意盈盈的面孔显露与眼前。
——正是週游。
此时此刻,某人正倚靠在大厂撕开的门边,神態十分轻鬆,脸上也带著一如既往的笑意,察觉不到丝毫的恶感。
看起来.就仿佛是个上门做客的客人一般。
弘一老僧愣足足好一会,才开口说道。
“施主.不,小友,你不是早就离开了吗,这么大半夜的,又回到本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而週游只是在笑。
“也没什么意思,只是突然想起来忘了点东西,所以回来取而已。”
“.那敢问下,小友落了什么东西?说不定我可以让小徒陪你去取一下.”
週游却摇摇头,不去回答。只见他抬了抬下巴,又示意另一边。
“说起来我来的不太凑巧啊——方丈,你们这是正准备用膳呢?”
在阴影之中,见不到弘一老僧的表情,不过那声音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客气。
“是啊,今天忙活了一天,打算早点吃.对了,如果小友你不嫌弃的话,也一起吃点?”
週游扫了圈那死状悽惨的沙弥,摇摇头,然后背著手走了几步,一同无视掉旁边脸色难看的法显,然后上上下下扫视起了那些『容器』。
接著,笑容越发的灿烂。
“我说,弘一老头,我这有个问题想问下你。”
“小友请说。”
“你们寒山寺盛饭的东西.都是用大活人来当的吗?”
——此时,月光终於偏斜,也照亮了半边的大殿。
同样的,也照亮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影。
那依旧是人,大活人。
不过和伙房中那些已经被餵成肥猪,没有任何灵智的『怪物』不同,这些人似乎才刚上山不久,仍然维持著普通人类的体型,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披著同样的粗麻僧衣,神情除了呆滯点以外,也看不出別的。
唯一的不同是,每人的头顶,都有一圈纤细,甚至可以说是微不可觉的切口。
弘一老僧还想说些什么,但週游並没有给他发话的机会,而是抬起早已出鞘的万仞——这东西现在还是短刀形態,没有回覆过来——然后顺著缝隙插入,轻轻一挑。
脑壳隨之而落。
可是。
里面並没有常见的大脑与脑髓之类的东西。
只有一盘热气腾腾的菜餚横在其中,香气扑鼻的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可哪怕这样,这人依旧是活著的。
那水灵灵的眼睛正看著週游,其中见不到任何的痛苦,只有满是欢欣的寧静祥和之意。
“和尚,能给解释一下吗?”
面对週游的质问,弘一老僧费力地抬起手,挥退了旁边想要动手的法显,然后轻声说道。
——但却不是回答,而是另一番毫不相干的说辞。
“请问施主,你觉得这世上佛门的修行者,应该是以什么来定性?”
出乎意料的,週游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十分配合地回答。
“.修为?还是果位?”
弘一老僧摇摇头。
“施主,你错了,那些都是表象,你不见那么多高僧大德没有任何的修为与果位,却依旧被牢记千古”
“那是什么?”
弘一老僧平静地答道。
“是功德。”
“——所谓佛之诞生,就是以功德而诞生,功德多寡,则证明著僧人成就与否,功德够了,自然得货果位,而功德不够.哪怕穷经皓首,也依旧一事无成。”
“故而,我们寒山寺,包括这罗汉在內,从来只修功德,不求他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