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週游一行的时候,这些人无论是官位高低,是身家富贵,都统统恭恭敬敬地让开了道路,有虔诚的还匍匐於地,轻声颂起了道经。
“说经一遍,诸天大圣同时称善,是时一国男女聋病,耳皆开聪.”
一开始只是些许的颂词,但很快的,便连成了片,响彻於整座山林。
“说经二遍,盲者目明。说经三遍,喑者能言。说经四遍,跛疴积逮,皆能起行。”
就在这齐齐称颂之间,週游目不斜视,稳步前行。
最后,终究是到了祖师堂之前。
这屋子没有任何变化,就和这五蕴观中所有的建筑物一样,但週游仍然抬起头,看向那漆黑的屋顶。
不知为何,似乎是本能,似乎纯粹的臆想,他似乎是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冲喜时繚绕在门外,那藏经楼中诱骗的书籍,那些高草丛中徘徊不去的冤魂.宗门中所有的大诡都尽数集中在这里。
它们等待著一个结果,一个是否是继续蛰伏,亦或者是大开杀戒的结果。
天龙血脉在不断警告著危险,就连万仞都开始不住地开始颤抖,然而週游依旧是带著满面的笑容,推门而入。
——这祖师堂之內,比以往更加宽阔了些。
不,不应该说是『些』,比起他上次看的时候,这屋子大了整整两圈,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空隙』依旧存在,不过已经是被压到了最里处,而在过道中间,则整整齐齐地被分为了八个区域。
而从其中,週游也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脸庞。
青霞师徒自然不用多说,还有当初评大师兄时的美妇和壮汉,以及之前打过照面的醉鬼——那傢伙的地方是唯一一个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弟子陪同,只有自个在自斟自饮。
见到週游进来的时候,他还费力地抬起头,眼神中似乎有些愕然,但很快就转变成了无趣,再度低下脑袋。
至於其他人.
反应则是各种都有。
青霞师叔的眼神有些冷,但还是带著些许的期盼,而美妇和壮汉则是赤裸裸的敌意——不过无论如何,週游都完全將这些当屁一样略过,然后乐呵呵地走到了自家师傅跟前。
和另一边相比,这边就冷清了很多,只有云中子和冲虚上人两门,还相隔著贼拉之远。不过在看到週游的时候,冲虚上人脸上还是硬挤出了个笑容,接著转过头,示意了下。
“到了就好,你也不用太紧张,虽然现在看起来实力悬殊,但一切还在掌控之內。”
週游点点头,然后带著林云韶和之后的几人走向弟子位,在安排那几个傢伙落座之后,他却没著急也坐下,而是抬起头,远远地望向了道路的尽头。
祖师堂中唯一没有变化的,就只剩下那被布幔所围满的大床。
那个心狠手辣,可以杀光自己所有弟子,又精明算计,苦苦维持这五蕴观近百年,同时对冲喜又十分和蔼亲切,看不出任何恶意的老人就半躺在那里。
纵然隔著层层帷幕,週游仍然能从那姿態,呼吸,动作间感受出来。
——这位.恐怕是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残存的生命就犹如那风中之烛,隨时隨地都有可能覆灭。
可是。
那苍老身躯带来的危险感却没有减少分毫,甚至於更沉重了一些。
见到週游挺在哪里,坐在他旁边的林云韶小声说道。
“师兄,你这是干嘛呢?现在所有人都在看著你,別弄出什么差错来”
听著那关切的言语,週游最后还是笑著摇摇头,一屁股做到了自个的位置上。
——可曾想。
刚一落座,他就感觉到屁股下面有个什么玩意。
不著痕跡地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两圈,週游佯装打了个哈欠——然后趁著这个空挡,手已经飞速朝下一探,握住了个小小的东西。
旋即,某个熟悉而虔敬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周爷?”
週游没出声,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上几分,但每一次的呼吸腹腔处都微不可觉地动了些许。
同时,更加微不可觉的声音传达了过去。
“王崇明?”
——这是他从《九宫镇龙书文》中学得的一点小技巧,算是那帮盗墓贼.哦不对,是风水师下墓时为了避免惊扰墓主,所用的隱秘通话手段,其中多用的是风水八卦之术,牵扯法力方面非常小,故而也不用担心他人发觉。
听到他的言语,那面迫不及待地回答道。
“没错,正是小人我,是周爷您最忠心的僕人王崇明”
週游哭笑不得地制止了那傢伙表忠心的举动。
“行了醒了,废话就別多说了,现在盯著我的人不少,儘量简明些——我让你干的事你干成了吗?”
谁料。
听到这话,原本喋喋不休的王崇明却陡然间沉默了下来。
直至週游的再一次催促,他才小心翼翼地回道。
“稟周爷,我確实是趁早去了,但问题是吧.我確实没见到阿夸这傢伙啊”
週游顿时眉头紧锁。
——他本来是想著趁这无人监管,並且山间有不少凡夫俗子的机会,趁乱把阿夸这个没啥战斗能力的傢伙送往山下的——这样他也能少上一点负担,但是
那从不离门房的痴儿居然没在?
难不成云中子师叔把他给领过来了?
週游瞟了云中子那面一眼,但马上就摇摇头。
——不对,阿夸对自己是负担,对云中子更是拖累,这傢伙疯了才让阿夸占一个关键名额。
但问题是,那小子究竟能跑到哪去呢?
就在週游皱眉沉思的时候,忽然间,一阵咳嗽声床来。
那咳嗽声虽然撕心裂肺,但並不算大——可就仿佛是垂死之人的吐息,却让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无论是那些交头接耳的声音,还是那些心怀鬼胎的眼神,在听到这咳嗽的瞬间,就纷纷消散於无形,只留下眾多垂下来的脑袋。
週游也是同理。
而后,就听那布幔之后,一个嘶哑而衰弱的声音响起。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冲虚上人连忙站起——此时此刻,这个男人脸上只剩下了恭恪——就见其弯腰说道。
“宗主,现在已经是辰时正中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那我睡的时间可真够长啊哎,人老了,就是不行了,连关键的时候都差点错了过去”
布幔中的那人在絮絮叨叨地说著,但从始到终都未有一人敢说话,最后,还是其自己做出了结语。
“那既然到时候了也该让大祭开始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