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群家伙啊一个个老谋深算的,都快成精了,一场祭祀搞得反转反转又反转.等会,你一会不会也给我再来一次吧?”
老人依旧是那慈祥的声音,就仿佛是面对着个真正的晚辈一样。
“那倒是不至于,我最多再撑个半柱香左右,就得彻底的魂飞魄散了不过我看凌元你似乎还有不少想问的,不如趁着这个功夫问个清楚?以免离开时留下什么遗憾.”
——这个老家伙究竟知道了多少?
周游看着对方,但还是挑起嘴角,说道。
“怎么说呢我确实有很多想问的,不过看起来时间也不够了,那一切从简罢了首先第一点——刚才那‘真仙’降临的时候,是你帮我遮蔽气息的?”
“是的。”
“为什么?”
老人笑道。
“为什么?很简单,你是我五蕴观弟子,哪怕有着天命之人的身份,依旧是我五蕴观中人,作为宗主,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别人找麻烦?”
很正常的回答,但放到这世界观之中,却也是不正常到了极点。
周游也没去细问,而是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操纵大诡的.应该是陈伯吧?你们算计了这么多年,最终用上的还是自家徒弟的办法?”
听到这话,老人沉默了半晌。
“.你怎么知道的?”
周游回答的十分之坦然。
“猜的。”
于是,老人也是笑出了声。
“所以我才喜欢你这个弟子,和死气沉沉的观里不同,你这种外来户反而更为有趣.没错,你猜的确实,之前大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陈文鸠占鹊巢,以此操纵早已疯了的灵兽.”
“然而就算占了,那些弊端也改不回来,更别说这灵兽本身也离死不远了你究竟想干什么?”
老人再度沉默。
许久,他才说道——而这一回,却是个反问。
“凌元啊,虽然你才来没多久.但你觉得这世上如何?”
周游干净利落地答道。
“烂透了,我经历这么多个世界,这剧本狗的程度可称之为第一。”
——既然对方早已知晓,他也没打算再弯弯绕绕什么。
而听到这个回答,老人也是呵呵一笑。
“没错,我也觉得这个世界烂透了可没办法,和你不同,哪怕这世界烂成这副德行,我们依旧得在其中其中苦苦挣扎,维持住自家的道统”
“——可惜,我五蕴观这一脉,眼见得维持不住了。”
他也看向冲虚上人被抹杀的那个地方,叹道。
“我时常想着,如果冲虚和青霞的性格能相互融合一下,那我也能安心将五蕴观托付下去亦或者你不是这天命之人,而是真真正正的弟子,我也能多支撑些年月,尽量将你和你师妹培养成才”
周游轻声说道。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我也不可能接受你的道统。”
老人认同地点点头。
“没错,所以我只能选择另一种方法——那就是抹掉一切可能的意外因素,然后让我和陈文同时化作诡物,用最后一点力量,打破壁垒,将五蕴观拉入阴路底层.”
“这样,最起码也能将五蕴观的未来传承下来。”
周游陷入了沉默。
他大概也理解到了对方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这是想要封死这一方世界.确实,这样就不用担心别人趁虚而入了,但一旦沉入阴路之底,那除非能凭自个能力杀将出去,否则谁都回不”
‘来’这个字周游没有吐出,他忽地仰起脑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老人。
而老人也是笑呵呵地说道。
“我为的就是这个,没有能力的自然会烂死在那个地方,可有能力的,哪怕只是出去一个,依旧可以将五蕴观道统传承下去。”
“.弱肉强食,你这是要拿阴路当筛选强弱的试炼?”
“没错,正是如此。”
周游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
“如此大的计划,不可能只有你和陈伯两人实施吧,还有谁在帮你们?”
老人拍了拍手。
在那被明仙姑封死的虚空之中,三个人影突兀地走了出来。
恰巧,还都认识。
一个是当初引着他的清静散人,一个是当初竭力反对他就任大师兄的美妇,而最后一个.
则是那一直被人看不起,似乎早已沉溺在酒精中的醉鬼。
但无论是谁,都没有说话,仅是抿着嘴唇,用一种淡漠的眼光看着这一切。
周游摇摇头,而后道。
“好吧,我知道了不过我得先和你说一句,我师妹,厉程飞,还有外头那些帮我的人你得放走——我之前对他们许诺过的,绝对会带他们离开这鬼地方,不可能食言。”
老人笑道。
“外面那些我记得是.王崇明和他的那些朋友是吧?那小子修行上虽然一般,但其余地方确实可以称之为好手行了,我知道了,那些人本不是在我算计之内,让他们走也没什么关系。”
得到这个承诺,周游停顿几秒,接着问出最后一句。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你这么帮我究竟是图个什么?”
老人瞬间大笑出声——那声音畅快的,就仿佛是他不是个垂垂待死的残魂,而仍然是那个名震四方的成化先生一般。
“小子,我之前和你说了,你是属于我五蕴观中人,无论你是什么天命之人还是什么劳什子鬼东西,你依旧是我五蕴观中人——故而,你在外面闯出任何名号,都会带着观里的印记——别人见到你都会说:啊,这是来自五蕴观的通天剑。”
“——如此,哪怕整个观都沉入阴路之地,哪怕最后都会被困死在那,再无一人能出。”
“世人依旧会记得,我们五蕴观,出了个如此的能人。”
“而这样,就够了。”
听完这句话,周游再不出声,而是最后行了个礼,便挣扎着站起,拖着剑,走向了阳光明媚的外头。
许久之后。
在那烛火映照的空白之中,方有一个垂垂老矣的声音传来。
“师傅,这值得吗?万一他失败了”
老者只是笑着,回之以几句话。
“我相信他——但不是因为他天命之人的身份,而是我信他这个人本身。”
“所以.”
“我觉得,非常值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