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也没想到。”谢鳞赶紧扶起忠心的老家丁,“原想著不会太早,你看我都晚了这么多。”
“谢二爷!”徐叔这才躬身行礼,隨即转身將院门带上。
谢鳞点点头向里面走去,大概是听见他的声音,正厅內的对话停了下来,通过大开的房门,他看到一桌酒菜已经摆好,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身穿便服端坐在主位,表情非常严肃。
以及一“来了?”李紈含笑迎在门口,见他过来就上前服侍,像极了等丈夫回家的小媳妇,“妾身收到二叔传信是今天上午,再加上一些不便,今晚的安排到底急促了些,不妨事,横竖都是自家人。”
“你呀!”有长辈在,当然不適合做什么亲密动作,他只能含笑向小寡妇点头示意,
旋即进门躬身一礼,“见过二叔!”
..:”李守义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又忍住,良久才长嘆一声起身,“坐吧!”
“多谢二叔!”谢鳞这才拉开椅子,坐在对面位置。
这年月的男女关係,可不像现代那样复杂多样,平日里女性的交际圈非常有限,一般在没出嫁时,只有自家一些亲族、至交的內院女眷,嫁人后更窄,可能只限於夫家的圈子內,再就是以前的手帕交之类。
但是,不论哪个圈子,都极少出现异性好友。
像是王熙凤这种“从小当男儿养”、认识一堆武勛圈內子弟的特殊情况,其实严重违背礼教规矩,传出去甚至会威胁到生命。
贾宝玉:什么是礼教规矩?
就这还说的是圈內,世家大族中,如果是一个出嫁的妇人,和家族之外的其他男性有任何交往,基本上等於直接对外宣布“有一腿”,很难再有其他情况,更別说是一个寡妇。
再说了,某人刚才张口一句“二叔”,辈分是从哪里论的?
李守义当然看出问题,但眼下的情况明显不適合点破,只能忍住不提;更何况,相比於已有崛起之相、兄弟二人全都升职加薪的定城侯府谢家来说,已经沉寂多年的李家也没多少底气硬刚。
名声?
李紈的事情真要传开,某人可能只是“年少慕艾”问题,谢家本是武勛,这类事情根本无所谓,李家多年坚持才算打造出来的“诗书传家”、“诗礼簪缨之族”名號肯定全完蛋,內眷清誉也得进粪坑。
所以,他全当没看见。
“二叔、青麟,你们先坐!”李紈当然能看出李守义脸上的不满,但她並未辩解什么,含笑为两人满上就轻轻万福,“我先进去,有什么事情记得招呼。”
借著房门的开闭,谢鳞发现里面还有战战兢兢的素云。
想想也是,李紈不大可能一个人出门,带著丫鬟很正常。
“小侄敬二叔一杯!”眼看气氛有些尷尬,某人想了想,还是以酒席为开头,一仰脖闷掉酒杯才说道,“今晚我大哥还有三位哥哥在安合居设宴招待,我还以为二叔会过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守义摇摇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表情有些复杂,“前些日子刚收到侄女传信的时候,老夫非常惊讶,算起来,因为贾家的原因,她已经数年没有和家里联繫过。”
两人都避开对李紈的称呼,虽说无关紧要,大家都清楚各自的关係,但还是掩耳盗铃。
“那边府里的风气不太好。”谢鳞当然知道原因。
“区区一句“不好”,哪里能说清贾家的风气?”李守义对此非常不屑,却也没有多提,“虽说多年不见,老夫收到传信后,还是马上打听她说的事情,然后很快发现,令兄被弹劾之事多有內幕,確实不方便参与。”
这话是明说自己的態度,当初他愿意帮忙,和李紈没有关係。
很好,很书生。
“不论如何,小侄都要多谢二叔援手。”谢鳞笑著说了句套话。
“上次你我相见,我看你三两句话就把事情交代清楚,当是一时俊杰。”李守义没接茬,语气也冷淡不少,“后来见到你大哥,老夫才知道想多了。”
“二叔说笑了。”谢鳞有些尷尬。
以谢鯨的脾气,能让对方看得上才怪了。
“哼!”李守义瞪他一眼,“今日找你过来,主要是有些事情需要商量,头一个,我看你能力出眾,蹉跎於武事有些委屈了,你们侯府也有国子监的荫封名额吧?若是你愿意,老夫可以代为引荐。”
国子监又名“太学”,是封建王朝的最高学府,但內部远不是很多人以为的“清亮”,其学生一般称“监生”,听起来一样,实际上分为四种:贡监,优等秀才提拔“考入”;举监,举人入学提升;荫监,四品以上官员子弟“蒙荫”入监;例监、捐监,钱买的。
但不论如何,只要掛上“监生”的名头,理论上可以直接当官不说,也能跨过秀才试和乡试,直接参加会试,李守义所谓的“代为引荐”,基本上等於保证他能入学。
毫无疑问,某人根本无所谓。
“多谢二叔照顾,小侄非是举业中人。”
“罢了!”李守义大概早有预料,嘆口气就没再多说,“第二件事情,想必你也知道,家兄已经滴居金陵多年,一心回报皇恩,可惜至今未能成行。”
他没有说的太深,但某人已经明白意思。
“相信二叔明白,这么大的事情小侄做不了主。”所以,谢鳞沉思半响还是决定试试,“不过,我还是要多问一句,李大人可曾向陛下上过摺子?”
这话需要换个方向理解一一你拜过码头吗?
他可不敢忘记,李守中当初是太上皇的人,现在龙椅上却是安泰帝,虽说总体形势上,皇家內斗依然是老的那个占上风,但已经谈不上多少优势,再说谁都明白,他不可能长生不死。
安泰帝的人就算现在不行,將来迟早可以,想要“起復”,不拜码头怎么可能?
“这一—”李守义有些尷尬,“却是不曾。”
“二叔,朝廷事大,可不是吃顿饭这么简单。”谢鳞这才明白里面的问题所在,无语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夹了两筷子菜,“李大人正值英年,难道真想蹉跎於江南之地,
空耗一身学问吗?”
李紈不到三十、还是独女,按照封建时代的结婚年龄,李守中现在顶多五十左右,正是一个官员的最佳时间段,又是从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上退下,但凡他积极表现一下,也不至於最后鬱鬱而终。
“李家深受太上皇大恩,有些话不方便多说。”李守义並不想一直担任什么“五经博士”,“再说我们一直与八公各家交好。”
“二叔,八公各家虽说一直亲近太上皇,却从来都不会在两位圣人之间多话。”这一点谢鳞很好奇,因为他记得,武勛后来完蛋了。
正常来说,能让一个封建王朝开国世家彻底完蛋的罪名很少见,什么犯罪、家风乃至人命官司都很难,更別说是几个不肖子孙。
绝大多数情况下,“站错队”基本是唯一一种。
问题是,四王八公至今都没站队。
“这个..:::”李守义有些尷尬,“我也劝过家兄。”
“李大人的脾气啊!”谢鳞只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