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釵轻轻將手中信纸放在桌上,端庄美丽的容顏中浮现出淡淡的忧色,犹豫著重新拿起信纸,將內容反覆阅读后记住,这才装入信封塞进抽屉。
“乖因,又怎么了?”门外传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一个中年美妇走进房间,“今晚工部左侍郎的夫人做东,邀请我一起听戏吃酒,这都下午了,再耽误下去一一”
“母亲,你应该说『金陵工部左侍郎”。”薛宝釵面露无奈之色,边说边將刚刚收好的信封取出来,“相比於他们这些架子比天还大,用处比苍蝇更小的『大人』,母亲还不如考虑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这是..:..看信封又是荣国府的?”薛太太不认识字。
“珠大嫂子写来的。”薛宝釵点点头,“略过一些小事,她在信中提到,定城侯府的鳞二哥虽然还没南下,却提前安排手下人到扬州打前站,按时间的话,
应该是昨日已经出发,十日左右抵达。
母亲,我们並不知道鳞二哥具体的抵达时间,但为了將来方便,还是提前做些什么吧,比如,指望那些丘八们拼命,肯定少不了银子和搞赏,又或是一些类似东西,与其到时抓瞎,不如早做准备。”
“这点儿事情你决定就好。”薛太太明显有些飘,“横竖对牌和印信都在你这里,要什么只管吩咐下去,乖囡,你可千万別学你二叔家的琴丫头,我听说她又坐船出发了,这次是去京城那边看看。”
“哦?”薛宝釵感觉这里面有什么,却又怎么都抓不住,只能无奈放弃,“母亲,琴妹妹很好,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但只要別弄到满城风雨就不会太麻烦;再一个,近期你听过关於甄家的事情吗?”
“甄家?”薛太太一脸茫然,“前些日子,我倒是去过一次甄应嘉夫人召集的酒宴,只说过几句话,之后再也没见过,听说他们家最尊贵的是老夫人,连宫里都能联繫上。”
“母亲当时和甄家夫人说了什么?”薛宝釵急忙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问我近期和定城侯府的联繫,我说平日里联繫不多,但每到逢年过节,都会送上一份丰厚的节礼。”薛太太想了想答道,“然后我就看她笑了,又说了几句话,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没等她说完,薛宝釵就已经苦笑著捂住脸,不知道该怎么说。
“母亲快去准备晚上的酒宴吧,省的迟了。”良久,她无奈的摇摇头,边说边把茫然的薛太太推出房间,直到目送他走远才向內间招呼,“鶯儿!”
“姑娘叫我?”丫鬟急急忙忙跑出来。
“琴妹妹是什么时候走的?”薛宝釵揉著额头问道。
“具体哪天她也不会告诉我们,不过,按照惯例的话,只要琴姑娘还在金陵,三两天內肯定会来姑娘这里说话。”鶯儿知道的不多。
“倒是有些日子了,这么说,她已经到达京城了?”薛宝釵感觉自己快要抓住要点,“鶯儿,你说琴丫头到京城会做什么?”
“咱们和京城..::.除了荣国府和舅老爷家,好像也没什么交情的样子。”鶯几没太大把握,“可是,这两家都是太太联繫,琴姑娘就算过去,想要见到也麻烦,非要说的话,生意吧?”
“京城本是天下首善之地,达官贵人到处都是,要是找不到庇护的话,什么生意都难做。”薛宝釵摇摇头,“你说的不错,没有母亲帮忙牵线,琴妹妹很难和贾家或者王家扯上,其他关係一一”
“太太不是说,我们现在和谢家很亲近吗?”鶯儿想想说道。
“不错!”薛宝釵瞬间开朗,“定城侯府不是亲戚,虽说这么些年都没断过,到底只有逢年过节的一份节礼,正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琴妹妹..::.不,蝌兄弟若是上门求见,就算谢爵爷没空招待,想见到鳞二哥应该不难。”
“姑娘,这又怎么了?”鶯儿完全不理解。
“没事。”薛宝釵鬆口气,轻轻摇摇头,“见见也好。”
“啊?”旁边的丫鬟完全茫然。
这次薛宝釵並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脸上闪出释然笑容。
东安门外小院。
相比於当初刚刚“启用”的时候,这里明显又经过收拾和装饰,正房三间带两边耳房、东西各两间厢房、五间倒座房的紧凑型四合院內,厢房前各修建一个不足三尺宽的小园不说,墙体和地面同样粉刷修补过,整座院子看起来焕然一新。
正房正厅,元春一身合体的水红色宫裙端坐在长榻上,默默翻看著桌上的材料,她看的很快,俏脸上不时有表情闪过,明显是对不同的消息有所反应。
“戴公公让人送来的只有这些吗?”半响,她轻轻放下最后一份材料,一边收拾归整一边头也不抬问道,“除去永寿宫的那点儿消息之外,看起来並无大事。”
“姑娘说笑了,这么短的时日,哪里真有这么多大事?”旁边躬身而立的一个老太监赶紧赔笑,“永寿宫那边因为是娘娘专门交代过的,戴公公吩咐必须严查,这才每日有报,其他地方就算真有什么事情,也不至於日日变化吧?”
“说的不错。”元春已將全部材料整理好,存入一只大號信封后小心装上封泥,“存好,等戴公公派人过来后一併收回,这里有人送消息过来吗?”
“姑娘放心,奴才不会忘了规矩。”老太监急忙答话,“至於这边的消息,
倒是真有一个腿的老东西来过,只说有要事相商,却没提其他东西,连个时间都没留,奴才实在说不清楚。”
“哦?”元春表情微变,“这个消息是什么时候来的?”
“昨儿个下午,不到申正的样子。”老太监想了想才回答。
“既然说不清,就当没事吧,真要有事,他会再来的。”元春似乎不太在意,“倒是送消息的事情,今后你还是按照戴公公的规矩即可,不必每日都送。”
“多谢姑娘体谅。”老太监面露喜色,“不瞒姑娘,戴公公那里一般是三日一报告、三次一归整,遇有急事可以隨时奏报,其实这天下之事,惯是没这么紧急的,若不然奴才有几个脑袋,敢在大事上糊涂?”
“有劳公公费心了。”元春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一口。
“姑娘歇著就好。”老太监急忙躬身退出房外。
目送老太监出门走远,刚刚还无比镇静的元春猛地起身,急急忙忙走到院门口,用力將两扇门板关好门死,眼见院內再无外人才无力的靠在门上,长长舒了口气。
良久,她重新站起来,默默走回正房,浑身绵软的歪在长榻上,似乎想起什么,俏脸上慢慢泛出红晕,直到完全红透。
“昨儿个的消息吗?”她有些无神的扬起臻首,“很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