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建奴那边並没有这么秘密,朝廷中猜出这件事的也不是一个两个,鳞兄弟可知,为何没人提起?”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前厅门外,冯紫英扫一眼厅內,眼见无人清醒才继续说道。
谢鳞再次表情阴沉。
“分蛋糕”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甚至会伴隨流血。
朝廷自安泰帝登基以来,经过十多年的反覆拉锯,到如今勉强算是完成了“地盘划分”,这其中,文官方面占大头,武勛只能谨守根基,去掉暂时无力插手的文官部分,武勛利益又以四王八公为主体,占据大部分资源,十二侯团体只能吃到剩下的。
这其中,八公只占小头,四王才是真正掌握“分帐”权力的大佬。
这四家都是当初大乾太宗皇帝钦封的“世镇xx”,驻地分別在山海关(东平郡王)、
西海沿子(今青、甘西部,西寧郡王)、茜香国边界(桂、滇一带、南安郡王)和晋北地区(北静郡王),人不在朝廷却没人敢忽略他们的影响力。
四家中,只有北静王常驻京城,其他三家都有几分“听调不听宣”的意思,谈不上有反心,现如今的大乾依然算是掛在盛世的尾巴上,他们不敢,但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危机。
就算在京的北静王水溶,其实也不用上朝,更不需要在乎谁。
常驻晋北的三万精兵就是底气,也是水家最倾注精力的地方。
眾所周知,歷朝歷代最能打的单位,都是边军。
谢鳞想出的“突围”策略,核心就是两条,一个是他现在要做的杀盐商、抢银子,以此確定在皇家面前的地位,当初的安泰炉之事仅仅是开胃菜;另一个就是四家手中的兵权,以开春的建奴入寇为契机,抢下军功藉以立基。
银子有了,军队有了,剩下的还算问题吗?等著好处就行。
现在看来,他有些高估自己,同时太过小看朝堂上其他各家。
別的不说,冯唐甚至后面的太上皇肯定看出什么,只是没有完全看清楚,要不然根本不会今天点出来,但他要是处理不好,接下来的事情恐怕很难说会怎么样。
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坏事永远比成事简单。
“冯叔叔何以教我?”所以,谢鳞准备先看看。
“建奴那边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跳不过东平王府。”冯紫英见他认栽,这才含笑点头,“不论我们在朝廷说多少事情,都赶不上穆王爷一封摺子,听说户部对这次的粮拨付很不情愿,朝廷中能让他们老实的不多。”
“穆王爷定是其中之一。”谢鳞一下子抓到关键。
真实歷史上,哪怕是明末的最后时光里,朝廷也没敢在关寧边军的粮问题上太过分,因为谁都知道,他们是阻挡建奴南下的屏障,就和现在的东平王府一样。
相比之下,京营就没这么重要了,甚至是“浪费钱粮”。
所有人都故意不提一件事,京营是大乾皇家和朝廷的支柱,如果没有这支精锐劲旅的镇压,天下各大势力乃至半独立的四王边军凭什么老实听话?
“鳞兄弟明白就好。”
“多谢冯大哥教导。”话说到这份上,谢鳞明白该给好处了,“这次小弟南下,大哥的名字也在名单里,一个人是不是太不方便了?不如多带几个帮衬,省得有什么事情忙不过来。”
“鳞兄弟有心了,是我考虑不周。”冯紫英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也让谢鳞暗暗鬆口气,看来猜出他规划的人是冯家,不是太上皇那边,而且冯唐只猜出部分、也就是建奴之事,更没有上报到龙首宫,所以才在听说能分钱后立刻表示满意。
这样一来,事情就显得没这么复杂。
“看样子这里没事儿了。”谢鳞最后看一眼前厅,发现所有醉鬼都已经被扶到就近的房间中休息,酒席也被寧国府下人收拾的差不多,这才笑著拱手作別,“小弟正好下午还有些事情要办,这就不打扰了。”
“为兄也一样!”冯紫英利索的还礼告辞。
目送他的背影走远,谢鳞轻轻鬆了口气。
看来,他原本的计划必须加快,確保在被人彻底看穿、继而出手捣乱之前完成,否则,就等於默认十二侯四家“上桌”,这是所有既得利益群体都不能容忍的。
“你不在桌上,就在菜单上。”(.blinken)
这也是他临行前每天忙碌、一天甚至好几件事的原因。
不安排好后路,只知道往前冲可不行。
对冯家如此,其他也一样。
接下来的保龄侯府,也是为了儘快解决掉史家的麻烦一一吧?
“鳞兄弟,又喝成这幅鬼样子?”刚到丛绿堂门口,他就发现胳膊上多了一支縴手,
尤氏毫不客气的拉著他进去后关门门死,好列没再提什么“凉茶”之类,“这次喝的挺快啊,怎么回事?”
也不是,她虽然没提,却还是指向客厅一一嗯,凉茶。
听说酒后喝茶有利於醒酒,肯定是这个原因,没错。
为啥一定要从这里过?
不是他故意找机会,而是方便啊,寧荣二府的侧门就在这条线上,横穿是最快的办法,要不然还得从前门那边绕一大段路,更费时间不说,也没啥卵用。
“大嫂子,这次真有事!”谢鳞赶紧拱拱手,他可没忘了今晚在东安门外小院有约,
再加上昨天好戏连台,他现在虽说完全恢復,晚上还有丫鬟呢,“我回去就得赶到保龄侯府,现在都过了申初(十五点)一”
“云妹妹?”尤氏小惊讶一把。
“我就不能有点儿正事?”谢鳞很无语,“你不能毁谤我啊!”
“她毁谤我啊,她在毁谤我啊!”(.jpg)
“就你?”尤氏白他一眼,表情古怪的縴手下滑,“我知道你的毛病,早就看不上我这烧糊的卷子,不如我们去天香楼如何?”
“咳咳!”正喝茶的谢鳞差点呛死,只好赶紧放下茶碗,拍几下胸口平復心情,“你胡说什么?”
“那蹄子自己都招了,你还装相呢。”尤氏锤他几下。
“什么招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谢鳞继续嘴硬,“天香楼不是住著蓉哥儿媳妇吗?听说病的挺厉害,现在连床都下不来。”
“还一口一个蓉哥儿媳妇,你珍大哥的媳妇也没见你客气半分。”尤氏无语的瞪看他,“西府里有吧?东府里还有,你自家院子里两个俏丫鬟,谁知道外面有没有?老娘不找个帮衬,还不早晚被你忘到茜香国去。”
“要不,下次?”谢鳞没法接茬,只能边说边向后伸手拉门门。
“一—”刚拉出一半的门门被死,“又不让你动!”
申正,他终於到达保龄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