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身后的丫鬟嚇一跳,急忙开口招呼。
薛宝釵没回答,转身费力的抱起一大帐册,放在脚下早已准备的绸布上,很仔细的系上布角才起身,低头打量著两个相同“配置”的包袱没说话。
“让人带走一一烧了吧!”良久,她表情复杂的轻嘆一声。
“是,姑娘!”鶯儿急忙摆手,让早已等在门口的两个健妇进来,一人一个提著包袱离开,直到看不见人影才轻声问道,“其实不用烧掉,可以留著.....
”
“念想吗?”薛宝釵苦笑著摇摇头,“祖宗挣下的產业,后辈不肖守不住,只能卖掉大部分,虽说是二叔代为处理,可银子早已到我们手里,归根结底不还是我们这边的事情吗?”
“姑娘一—”丫鬟鶯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罢了,就这样吧。”薛宝釵轻轻拭去泪水,红著眼睛听院外家奴故意压低的吆喝声,想必正在引燃帐册,“母亲呢?”
“听同福姐姐说,太太今天中午有个宴会,好像是和金陵刑部的內眷们小聚。”鶯儿想了想才答道,“清早离家时专门交代过,中午摆饭时不用等她。”
“大哥呢?”薛宝釵明显皱眉。
“奴婢不知。”鶯儿茫然摇头,“上次见他好像是..:::
“三天前。”薛宝釵连发火的兴趣都没了,转身从抽屉中拿出一把精致的钥匙,又从床头下取出一只小木箱,打开后將里面放著的银票清点一遍,终於鬆了口气,“有没有京城那边的消息传来?”
“没有。”鶯儿只能再次摇头,“最后的消息还是琴姑娘的信。”
“远隔千里,確实太难。”薛宝釵重新將木箱锁好收回,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开口的信封,抽出信纸瀏览一遍后才说道,“按照琴妹妹的传信,鳞二哥应该是昨儿个清早从通州出发,沿运河南下。”
“姑娘一一”鶯儿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奴婢不明白,这位谢二公子真的这么重要吗?”
“傻丫头,重不重要都不能轻视。”薛宝釵收好信封,轻轻坐在椅子上,“哥哥当初被关进大牢,母亲用尽力气联繫上舅舅,却没看出有多大用处;都说贾史王薛四家老亲,
贾家那边始终没信儿。
如今我们在金陵已经撑不下去,想去京城不难,难的是到了那边该如何立足,你看贾家的样子,像是愿意帮忙照顾吗?舅舅那边虽说是至亲,到底已经十多年不见,谁又敢说如何?”
纵观红楼,薛家和王家几乎没有来往的记录。
“所以,姑娘希望谢家能照顾?”鶯儿很不放心,“要让奴婢来说,连自家老亲都难说可靠,为何姑娘会觉得谢家能信得过呢?”
“你忘了吗?定城侯府的谢爵爷刚蒙宫中恩典,升了驍勇营的总兵实缺。”薛宝釵轻声说道,“我打听过,谢家虽说累世武勛,其实前些年也有些败落,谢爵爷更是在千户的位置上蹉跎近十年。
如今刚刚復了祖辈世职,坐上总兵的位置,必然少不了各种销,只靠谢家自己,我相信必有困难,若是我们能帮上,不敢说什么功劳,若只是求著照顾生意,应该不是难事。”
“姑娘,为何是谢家?”鶯儿还是不明白,“为何不是贾家?”
“你忘了我们打听到消息吗?”薛宝釵白她一眼,“荣国府虽说是国公府邸,却已经多年无人出挑,最大官职是姨夫(贾政)的主事,正六品;谢爵爷可是堂堂总兵,三品的武將实缺,手里掌著几千號人丁呢。”
“姑娘懂得真多。”鶯儿很羡慕。
“小蹄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哪里懂这些?”薛宝釵哭笑不得,“以前只觉得官府的老爷们如何厉害,却不知道什么官职品级之类,还不是这次鳞二哥南下,听的多了还不懂,只好到处打听。
若不是我厚顏跑去二叔那里询问,怎么会知道这些?就好比金陵六部的大人们,以前哪知道都是些空心大佬?一提荣国府就以为如何如何,哪里明白他们家没几个人当官,只守著世爵过活?”
“二老爷真厉害!”鶯儿忍不住赞道。
“厉害吗?”薛宝釵却慢慢露出苦笑。
“姑娘?”鶯儿很不解。
“没事。”
寧国府,天香楼。
华丽贵重的雕楠木拔步大床上,秦可卿俏脸苍白,软软的倚著靠著歪在床头,配合著房间內散不去的药香味儿,还有那副我见犹怜的悽苦表情,谁看了都要心疼。
至少,第一次来此的李紈也这样想,哪怕她早已心有怀疑。
“不知大子今日来此,请恕媳妇身有不適,无法行礼。”秦可卿虚弱的点点头,
只是一”
“瑞珠对吧?你先出去,我们姐妹说说话。”李紈强压住心中的怜悯,含笑向旁边的丫鬟点点头,只是一句“姐妹”让眼前的主僕俩同时然,“好了,横竖不过是自家人的私房话,你们不用多想。”
“你先出去。”秦可卿哪怕心中怀疑,还是向丫鬟点点头,见他离开后才露出不解的神色,“大婶子......““
“上次你派去他府上的,就是刚才的丫头?”李紈实在没心思继续绕圈子,乾脆单刀直入,“看起来倒是个忠心的。”
“大子说什么?”秦可卿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让他去鳞二爷府上传信。”李紈身子一歪坐在床沿,縴手拈著眼前佳人的面颊轻轻揉捻,很快就发现手指上多出一层白色粉末,“用的什么?不会损伤皮肤吧?”
秦可卿::
“他走之后,我听说不少生意交代给外人。”良久,她终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绝对没人会想到,竟是交给一位『节妇”!”
“你这蹄子,故意的吧?”李紈少见的面颊一红,轻轻打了眼前佳人一下,“见了那个狠心短命的,还有什么『节』不『节』?”
“他可真是一一”秦可卿气笑了,一把掀开锦被坐起来,“瑞珠昨儿个一回来,就说他在京城留了传信的路子,我想过所有能想到的人选,连二婶子都怀疑过,唯独在婶子这里直接放弃,想不到竟然会走眼。”
“好了,说正事儿吧。”李紈实在不好意思继续下去,稍一低头就想把话题带走,“你那位兄长我多少知道些,白货又是怎么回事?”
“正事儿先不急。”秦可卿明显不满,“三妹妹是公开的,瑞珠说在他府上见过司棋,我这里早已丟尽脸面,我那婆婆..:::.如今大婶子也承认了,咱们两府还剩几个乾净的?这可真真让人“正事儿!”李紈脸红的仿佛火烧。
“哼!”秦可卿白她一眼,没敢继续调侃,“我那大哥现在扬州,多大势力不敢说,
绝对插手了盐务生意,那狠心短命的南下,要想收拾乾净绝对少不了会遇到,不说別个,
他们俩真要对上,光是一明一暗都要引出不少麻烦。”
“他..:.就在扬州?”听著介绍,李紈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甚至不敢提“义忠郡王”的称呼。
“不错,我听前院的人说过。”秦可卿点点头,“大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消息都要儘快送过去,要不然真会耽误大事。”
“你放心。”李紈轻轻舒了口气,“暗中的敌人才可怕,一旦拉到明面上,反而不会再有多大问题,我和他也谈不上消息通路,只能等他到达后送信过来,我才能把消息捎回去。”
“如此大事绝非一天两天,来得及。”秦可卿放下心来,又开始调侃眼前的小寡妇,“大子,西府在这边府里的事情,相信你早就听说过,我不想死,就只能找一条路逃出去,却不知你这里一”
“不许说!”李紈已经记不起上次被人如此调侃是什么时候,“你这蹄子还说我,自己不也送去了?”
“送去吗?”秦可卿压抑太久,明显有放纵的意思,抱著小寡妇开始咬耳朵。
李紈很快面颊红透,忍不住“斯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