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恶魔一般的行径。
但在许多大唐达官贵人眼里,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认为,沦为婢僕之后,便与牲畜无异,不能再视为人。主人如何处置自家牲畜,都属个人自由。
何况像裴璩节度使这样的地位,还有“八议”之法保护。
八议源於《周礼》中的“八议之辟”,是“刑不上大夫”的具现。曹魏明帝时,首次將“八议”正式定入国家法典。到本朝,更是明確规定,“八议”之內的尊贵之人,哪怕犯罪,有司也要先稟报皇帝,才能处理。实际处置时,一般都会轻轻放过。
像裴璩节度使这样的出身和地位,杀些不听话的婢僕,还不是芝麻绿豆大的事儿?
十年前,有名的女诗人鱼玄机因婢女绿翘疑似与她的情人陈乐师有了私情,將绿翘鞭笞致死,埋尸灭跡。后来被执法刚正的京兆尹温璋查出来,判了鱼玄机秋后问斩。
结果文士们都感慨温璋执法严酷,为了区区一个婢女,让鱼玄机这样才貌双全的奇女子香消玉殞。而被害的婢女绿翘,在眾人眼里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朱温一向觉得,通行数百年乃至千年的规矩,不见得就正確。为了摧毁不公正的规矩,流再多血也值。
草军所过之处,镇压高门士族,解放婢僕。这些都是朱温在入伙前,就相当认同的做法。
朱温携著田珺和兰素亭,来到营寨中央空旷的校场边上。这里已是人山人海,甚至有立著画戟的兵器架被挤倒在地。
朱温几人来时,正好瞧见黄巢解开木桩上浙东节度使崔璆的绑缚,亲手给崔璆递上一杯散著淡淡香气的乌梅浆。
虽然已入深秋,今天太阳却很大。崔璆已在烈日下被曝晒了很久,嘴唇乾裂,喝下清凉的乌梅浆,正好解暑。
接过乌梅浆,崔璆连忙露出感激神色,但仍勉力维持著世家子弟的风度,小口慢啜。
喝了小半杯之后,崔璆觉著自己没有性命之危,自作主张,將白瓷杯子递到双手没被绑缚起来的裴璩手里。
裴璩早已乾渴难忍,抓过乌梅浆,一饮而尽。
啪!
隨即便听得一声重重的耳光声响,裴璩嘴里崩飞了数颗牙齿,鲜血与尚未咽下的乌梅浆混在一起喷射出来。
黄巢眉弓拧起,眼中怒意喷薄:“谁让你喝的?”
崔璆也吃了一惊,在一边身躯如筛糠般颤抖。
“黄帅……这……是崔某的不是……”
崔璆觉著自己已经保住性命,遂將剩下乌梅浆分给裴璩,希冀能让黄巢顺水推舟,也放过裴璩一马。
没想到黄巢当场色变发作。
“崔公在我军內,做好当做的事情就行了,不要多管閒事。”黄巢用森冷的目光扫射崔璆。
又对眾將道:“你们中有与曹师雄友善的,可以上来,一人割裴节度一块肉。”
“好办法。”朱温击掌道:“不过弟子还有一个提议。”
朱温招了招手,场內忽然走入一位高鼻深目的红髮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脸上有几个麻点,但五官仍堪称秀丽。
“这位小娘子的姊姊,伺候裴节度时,不慎打翻了热汤到裴节度身上,被裴节度下令活埋而死。”朱温用看粪土的眼神打量著裴璩:“以弟子之见,应由这位小娘子负责最后处刑。无非是攥住短刀扎进裴节度心口罢了,比砍头容易。”
黄巢沉吟片刻,点头道:“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