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岭峰被杜玲的话震撼了心,尊严、人格和灵魂,在这个快节奏的经济社会,无数奔波於工作的人,以及夜晚沉睡的钢筋水泥混凝土建筑牢笼中的人们,这些人有多久没有停下来,想过什么叫尊严,什么为人格,以及什么是灵魂?
该做的事情必须要做,陈岭峰找到了,在走廊外,透过玻璃,向外一直远眺,梁洪涛的母亲陈嵐。
財產分割问题,自然还要做最后一次的摸底,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梁洪涛料理后事的问题。
“陈阿姨,如果方便的话,我能请您到外边跟你说几句话吗?”陈岭峰从小接触的教育,便是尊老爱幼,多年以来的律师工作,也让他的心有了稜角,会拋开关係,金钱与情感,以一种非常理性的思想思维去看待事情和案件本身,这也是为什么他清楚那么多案件,至今没有败诉的原因,成为律师之后,陈岭峰才知道,他或许天生就是一名律师。
“我知道现在您非常痛苦,我特別理解,我跟您主要是想商量一下樑洪涛的后事怎么办比较好?”
陈嵐的脸上非常乾净,已经看不到任何泪痕,眼角还有一些微微红润,“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陈岭峰也不好再推辞,让陈嵐跟他去屋外说,“陈阿姨,我叫陈岭峰,没准几百年前咱们还都是一家,都是一个陈字。我呢,是董萌的大学同学,但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梁洪涛的代理律师。”陈岭峰注意到,陈嵐脸上的表情根本没什么变化。
“那你真的是想跟我商量梁洪涛的后事要怎么办?还是想为杜玲爭取一下財產?”陈嵐看陈岭峰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我相信你肯定多多少少也了解过我,当然啦,我也查了你,你在上海是很知名的律师,最起码在律师圈子里小有名气,至今没有败过。”
“足以证明你很聪明,很优秀,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我看见你参与了很多案件,有的还真的挺复杂,证明你不是个水货律师,或许你並不了解我吧?你了解的,只是我是梁洪涛的母亲,是杜玲的婆婆,以及杜玲肚子里孩子的奶奶。”
陈嵐扶了扶老镜的镜框,声音低沉,“我是一名法律从业者,我不是律师,但是我跟法律交往了大半辈子,如果单论法律这一块,我肯定比你懂得多,你既然是梁洪涛的代理律师,那无非是想跟我通过最公平公正的司法手段解决问题,是不是?”
陈岭峰不敢直视陈嵐,那浑浊眼球散发出带著光辉一般的眼神,陈嵐给陈岭峰的感觉是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那种盛气凌人的强势。
陈岭峰確实也没有“调查”过陈嵐,在以往陈岭峰做代理律师的时候,他会把对方律师参与了很多案件审判书仔细的研读,揣测对方律师的思维以及使用法律条文的习惯,但对陈嵐陈岭峰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做。
“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管,这也不是你们律师应该介入的问题,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律师更应该面对的是广阔的社会现象,社会问题,每一个家都有特殊性。如果一个家庭通过诉讼庭审的方式解决问题,没有贏家,这个家就会彻底毁掉。”陈嵐侧过头去,不再看陈岭峰,依旧静静地透过玻璃看向窗外。
陈岭峰还真的被陈嵐的话动容了一些原来的思想,这种家庭財產纠纷,陈岭峰能解决的,无非是通过,具有法律效力的审判书,强制分配財產,但这个家庭的温暖,从此以后將不再有,好端端的家,確实毁了,不可否认,陈嵐的说法没有错。
这更间接证明,如果不通过庭审这种方式,梁洪涛的財產分割问题不会得到解决,甚至庭前调解,都没有任何意义,陈嵐是一个只要对方出招,她就是拼了老命死了也会接招的女人。
陈岭峰继续表达自己的看法,这不是法律方面的问题,而是人之常情,“陈阿姨说得很对,我非常赞同,杜玲还要工作照顾孩子,难道您不打算多给杜玲一些钱吗?最起码生活没有后顾之忧。”
陈嵐的话语冰冷得像机器人一样毫无感情,“房子给她住就已经足够了,她一个人的工资也不低,在我们这个城市足够生活,就算是我给的再多的钱,那仅仅是在银行卡上的储蓄数字而已。”
陈岭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您说得对,休產假期间確实如此,孩子一天一天长大,杜玲总归要上班,她是一名职业女性,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事业,那孩子怎么办,谁来照顾?杜玲没有梁洪涛,也没有父母,甚至没有兄弟姐妹?要是有足够的钱,杜玲可以请一个好一点的保姆,这样过渡下来,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看陈嵐和杜玲现在相互对立的关係,杜玲绝对不会把孩子给陈嵐带,陈嵐对待梁洪涛,就像是控制木偶一般,梁洪涛的孩子在陈嵐的照顾下,会怎样呢。
“你想的倒是挺周到,也是现在很多,没有人看孩子人的做法。”陈嵐却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杜玲是一名职业女性,在工作上很有成就,她生完孩子可以去工作呀!孩子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教育升学,我都可以管,之前有一个说法叫甩手掌柜,杜玲可以做甩手妈妈,把孩子完全给我,我既当孩子的奶奶也当孩子的妈妈,我不反对杜玲成为一名事业型的女强人,以后遇到真正合適的人,她再婚我也不管。”
面对冷静的可怕冰冷的陈嵐,陈岭峰难以想像杜玲跟陈嵐之间,怎么会有如此的矛盾深仇大恨,杜玲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女人,她不可能跟陈嵐针锋相对,那只有一个解释,陈嵐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强势,理性的可怕。
也许在財產分割的问题上,她故意这么做,甚至有可能后期会把杜玲和他的孩子撵出家,都有一个终极目的,就是把孩子夺到她的手中。
陈岭峰觉得在梁洪涛財產分割这个问题上,已经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如果法院开庭陈嵐绝对不占优势,从法定继承上来说按照继承顺位,以及杜玲现在实际的生活状况来说,杜玲绝对会得到自己应有的法定权益。
陈岭峰试探性地问道:“陈阿姨,梁洪涛要儘快入土为安,我来料理他的后事,您看行吗?”
“你配吗?你只是他的代理律师,你是外人,虽然你也姓陈,我是梁洪涛的亲生母亲,这事轮不到你管,梁洪涛的后事也轮不到杜玲来管。”陈嵐看著在屋內,盯著梁洪涛尸体,一动不动发呆杜玲的背影,“这件事情我做主,谁也別跟我爭。”
陈岭峰无话可说,確实是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在得不到死者家属,绝对充分允许的情况下,强行参与確实不礼貌。
杜玲盯著梁洪涛的尸体,足足看了有十几分钟,一句话也没有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张儷,董萌,咱们回家吧,我特別饿,孩子也特別饿,我想吃火锅。”
杜玲並没有在尸体確认书上签字,陈嵐已经签字確认过了,她挺著肚子走出停尸间,这些天每天睡眠不足四小时,基本上一天两碗粥都喝不下去,她都瘦了。
“站住,你去哪?”陈嵐死死地盯著杜玲,挡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