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处都有灵光寄宿,可见这正一观的底蕴確实不一般,陈阳感觉自己脚下踩的石板都仿佛是开光灵物。
门前甬道两边,分布著七个水池,以天上北斗七星的顺序排列,映照著道门福地,而內部门洞则上圆下方,周围多设有幡杆旗帜,旁边还立有金漆黑底的一副对联,上书“道传千载源斯处,教演万法步此坛”。
笔锋刚健而遒劲,又有仙风道骨的意味,一眼看上去,只觉得厚重歷史仿佛扑面而来,便是以陈阳心態,也不免略微严肃了几分。
入了门洞后,则是一扇仪门,取“有仪可象”之意,中间的门同样並未打开,而是开著两侧。
前方就是正一观內较为私密的地方了,即便同为道门中人,若不是与天师府私交甚好者,往往就是止步於此,再不得前进。
便是费德南这勉强算是正一派的自己人,也一样不得入內,他今日实际是沾了陈阳的光,这才得以有这机会。
仪门又有一副联,书有“百链丹成称龙虎一念心虔入騫林”。而在门上,则分別绘有护法真君,却是陈阳十分眼熟的青龙白虎形状,左边青龙神名为孟章君,右边白虎神名为监名君,正是这二者的分神寄宿於正门之上把守加持。
陈阳目睹到这两尊龙虎神灵后,只感觉两臂微微一热,寄宿於身上的神灵精气因此而被触动,引得门上的两尊护法神侧自来看,神识一阵波动后,散发出略感异之余、又有些许善意的感觉。
“道友身兼龙虎,与我天师府所推崇的气象极为融洽,確实缘分不浅。”张从周见状,笑著道:“家父就在里头了,各位请来吧。”
说罢,先从侧门之中走了进去。
眼前是歷代天师祭祀先祖的殿宇,被称之为祖师殿,高五丈、占地约两亩,
为重檐歇山顶的架构,陈阳认得这是中古时的建筑特徵,可见这座祖师殿也是修过数次。
位於正中间的祖天师像,正是陈阳先前所见到的,高两丈有余,位於须弥座上。
祖天师殿两边的配殿分別叫元坛殿和从祀殿,供奉著道门尊神。
当代天师头顶玄冠,身著絳褐絳,正静静地站立在祖天师像前,背对著眾人,听到脚步声后,缓缓转过身来。
他是一个身量较为瘦小的男人,可以说其貌不扬,相比起来,无论是张玉琪还是张从周,在样貌上都要好上许多,但唯有那双眼睛明亮如镜、清如赤子,却偏偏又有著仿佛看破一切的透彻。陈阳被其打量了一会儿,只感觉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未被对方堪破,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想要做出任何应对都是多余。
这位天师身高虽然只有五尺有余,气势却仿佛百丈,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陈阳看向对方,拱手施礼道:“陈阳见过天师真人。”
一旁费德南因为紧张,而结结巴巴地道:
“弟子,见、见过太师父。”
“无须多礼。”张天师温和地点了点头,授著頜下浓黑如墨的短须:“近来听闻了不少陈掌门的事跡,今日一看,果然是璞玉之材。”
璞玉者,內藏有玉之石,或未琢之玉,也可指隱有才能的人。
並非是良才美玉这类烂俗的夸讚,璞玉这两个字的形容確实有些令人回味的妙处。
“你是叫德南吧?”张天师也没忽略了老费,同样微笑著对其点了点头,“你自泰西之地前来求道,实属不易,只要好生修行,日后必有所成。”
未曾想到天师也知晓己身的名號,令费德南很是喜悦,几乎落泪。他先前在教会里斯混的时候,別说教宗、就算是其下的红衣主教,也从来不知晓费德南多到底是哪根葱。
打过招呼后,张天师便说起了请陈阳前来的正题,“先前你与浩儿的切磋,
我都看在眼里。你虽然是旁门出身,但修炼出来的法力却很正宗,金光神咒、黄庭三叠、清微雷法都使得像模像样,確实不错。只是这些防身手段终究是术而非法,若忽略了对心性的修持,极易墮入邪道。”
陈阳点了点头,淡定地答覆道:“多谢天师真人指点,在下记住了。”
“进退有据,气定神閒。年轻人能有你这样涵养的確实少见,浩儿输得不冤。”
张天师见过的年轻后辈並不少,其中少有能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的,自光变得越发欣赏。
“他虽然不是一直呆在龙虎山,但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惯了,歷练太少,即便略有几分薄名,也大多只是同辈的相互吹捧,如今栽了次跟头,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这次內门比试的意义,並非完全是外人传的那样,是我要为玉琪选婿、撮合这两个孩子。”张天师继续道,“她们自小一起长大,能亲上加亲自是更好,
但也不必强求。我本身確实有考验三宗弟子的意思在內,玉琪从洪州回来时曾对我说过,如今玄门弟子之中,多数都太过懈怠,以至於在些许旁门面前损兵折將。
所谓反者,道之动,寻不到合適的对手,只会令他们固步自封,最终生出祸患。
先前伏虎岗一事便是如此,说来,当时陈掌门不辞辛苦、前去助从周脱困,
我还未当面感谢。”
说著,当著张从周略尷尬的表情,张天师对陈阳拱了拱手,又继续道:“有些事我不好明说,只希望弟子们能自己醒悟,像今天这事,若是刻意地做出阻拦,反而令其心生芥蒂,倒不如顺水推舟,磨一磨浩儿的性子-其实搬山派与道门到底有些许缘分,也不全算是外人,今天见到陈掌门果然有些本领,所以我还有件事请託,还希望你能够助力。”
陈阳心中已有所预料,答道:“莫非天师真人是想让我做一次磨刀石么?若是如此,恕在下不能答应。”
想让心高气傲的晚辈受些挫折,这无可厚非,也算是为了弟子而用心良苦,
只是这得罪人的事不应该、也犯不著由他陈某来做。
他只是来吃瓜看热闹的,对方何必赶鸭子上架?搬山派的后台,可是只有陈某人自己。
“陈掌门误会了。”张天师听到后,失笑道:“你已贏了浩儿一阵,就已经足以警醒这些內门弟子了,这也算是你帮我做的第一件事,只是我先前没有明说罢了。我现在要说的则是另一件事,这事倒与你们搬山道人的本职有些关连。若能事成,我愿以一式袖中乾坤相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