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烟散出后,不分敌我,有些人不晓得其中厉害,因而没有及时屏住呼吸,只听得周围的咳嗽声先是接连不断,然后隨著时间推移而一点点变得微弱,那些不慎吸入毒烟的,
大多已经两眼无神、面部溃烂,浑身朝外渗看脓血。
和尚们一通棍棒下来,虽少不得骨断筋折、受些皮肉之苦,有些运气不好的乾脆绝了气息,但终究没有大开杀戒,眾盗还能留条性命,这毒烟一出,死在赤衣尊者手中的盗贼,倒是僧人手中的数倍。
陈阳早以金光咒护住身躯,並瞩附了苗月儿与徐弘远藉助法篆运起护身法。
此刻,他立在那柄半陷入地面的巨大铁剑的剑柄处,以重瞳法眼寻找著赤衣尊者的踪跡。
在滚滚浓烟的上方,一团赤红若火的灵光骤然亮起,如罩子般当头扣下,要將陈阳闷在里头,以其內涌动的毒火烧为灰。
半裸著身体的赤衣尊者藏匿於毒烟之中,仿佛鬼魅,脱去衣袍才发现这老魔的背上生出了无数蛇鳞般的纹路,怪不得有人说他是蛇类化形成精,如此怪模怪样、的確不似人形。看似凶横,其实確是落了下乘,天地之间,人为万物灵长,凡是精怪修行都是图一个脱去兽身、化为人模样,赤衣尊者的这般作为无异於南辕北辙,只可逞一时之能,终究难得正果。
眼见得要被赤衣尊者的烈炎袍兜住,陈阳鬆开右手,臂膀之上寄託的青龙突放豪光,
凝聚为实相钻入他的腰间,自玄武墨斗中扯出一股墨线,绕在了白蜡棍上。
接著陈阳手掐法诀,令整条白蜡棍燃烧起明黄色的元阳真火,逆卷而上,迎向烈炎袍。
赤衣尊者的烈炎袍是凝聚於灵宝內的毒炎幻火,而陈阳的元阳真火则是水中能燃的三味之一,等閒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待得白蜡棍被熊熊烈火烧成灰的时候,陈阳已从烈炎袍下安稳走出。
以胸前朱雀辟邪镜照向因方才出手而暴露的赤衣尊者,陈阳屈指一弹,剑如游龙,八卦藏龙剑化作寒光衝破火海,清冷冰凉的剑意,正是灵剑十六势之“白露”。
时人以四时配五行,秋属金,金色白,以白形容秋露,故名“白露”。白露之时,白昼尚热,早晚却已经有了凉意,乃是一股可破燥热的始寒剑气。
“啊!”
只听得半空中传来声惨叫,天上掉下来一只犹自在抽动、长有肉鳞的手臂。
“好好好还真是后生可畏,怪不得许多人栽到了你这小辈手里,手下样怎恁般多?又是符篆、又是法宝,又是飞剑,身家如此厚实,也不知到底盗了多少坟头。”赤衣尊者收了烈炎袍、捂住断臂,声音逐渐去远,原来是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大人有大量,我今日不与你纠缠,咱们后会有期!”
陈阳困於蔽日瘴內,需要运转金光咒护体,因此不好出手將其拦下。而他样尽出,
也只是斩落了赤衣尊者一条臂膀,终究还是令其以阴神之力借著烟雾遁走,心下不禁有些懊恼。
这次未能竟全功,令那赤衣尊者有了防备,下次再对上,可就没有今次这般容易。
他如今正在调理胸中五气、炼就內丹的关窍上,这是个精细的水磨功夫,想要真正抱丹还不知要几时,虽说法力已超越寻常通法许多,但对上这修得了偽元神之辈还是略显吃力。
见毒烟仍在天王殿內腐蚀,令周遭一眾塑像的金箔变得无光,里头的人也因此失了方向,如无头苍蝇般乱转,陈阳想著得用个东西將这毒烟收起,便看向立於北侧的多闻天王,其身为绿色,穿甲胃,左手臥银鼠,右持宝伞。
目光落到伞盖上,陈阳计上心头,以搬山术將北方多闻天王所持的混元伞摄取而来,
掌劲一抖,先將镶嵌於其上的祖母绿、祖母印、祖母碧、夜明珠等多种绿色珠宝震落进口袋,再出龙鬚法笔,一气写就了数道灵符於伞身,隨即手掐指诀为其渡入灵光。
完成后,陈阳先將这巨伞立起撑开,混元伞旋转不停,隱有虎啸龙吟之声,散发出青白二色玄光。周遭毒烟瘴气当即受到吸引1,被收入其下收纳,等得天王殿內的毒瘴尽数凝聚於伞下后,陈阳便將混元伞重新收起,又在上头贴满了大大小小的黄纸朱符,以封住內中毒气。
眾僧人见状,齐声讚嘆道:“道长真是好手段。”
善照心想,此番请陈阳来,为的正是解决深处的那头地龙,未曾想他在此次爭斗间大放异彩。与赤衣尊者相爭时,陈阳展现出来的修为之深,在他平生所见玄门一眾年轻道人里,也是者。对於那杆莫名间变得有些光禿的混元伞,他也就顺势当做没有看见。
“眼睛,我的眼睛!”
群匪之中,被赤衣尊者一口毒瘴祸害至死的人不在少数,此次入洞的基本已经折了个七七八八,即便是活下来的,也大多掛了些彩,浑身溃烂都算是轻的。通晓闭气法的徐赤眉虽然未曾吸入过毒气,但终究还是被毒烟燻著了眼睛,此刻两颗眼球都已呈现灰白之色,显然是保不住了。
堂堂一个中原盗魁、新近当选的总瓢把子,竟就这么瞎了,令徐赤眉一时难以接受,
声音慌乱之余、隱隱有了些哭腔:
“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