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老独眼被徐弘远换扶看站稳,望看地龙道:“原来这玩意一直在我们脚底潜伏,咱们刚才说的话,搞不好便都被这畜生听了去。”
“我把你个嘴上不把门的夯货,老朽愚钝的残废,竟敢如此无礼!信不信我一口吞了你这不中用的东西!”地龙斜晓著一对车轮大小的双瞳,低头看了一眼惊疑不定的老独眼,口吐人言后冷冷一笑,转向了空然大师,发出闷雷般的声音:“谁敢动我的宝贝?此处地界本是我的洞府,被你们强占去这许多年,还令我在此地守护,就算这佛骨舍利要出世,也该归我所有!”
有道行的精怪能口吐人言,並不令陈阳感觉惊讶,他藉此看向这地龙的脑袋,借著重瞳法眼的目力,发现其前额处陷有一颗鸽卵大小、金灿灿的菩提子,此物已经几乎与鳞片合为一体,若不是他眼神好,还真难分辨出来。
这,应该就是唐代天峰道人当时所用的克制之物。
陈阳心想,这地龙一身鳞甲有如金刚,显然是沾了佛骨舍利的光、又借龙门山灵脉之力,以金煞之气淬链身躯后修行而成,它仗著这强横身躯在地底钻动,就如同在海洋之中遨游,几无阻碍。
空然大师对地龙施了一礼,方才道:“尊者所言差矣,佛骨舍利为天下佛门弟子所共有,绝非一人之物。”
地龙不耐道:“小禿驴放什么臭屁?此物被藏匿於这洞中许久,来歷只有你们几个和尚知道,何谈共有?今日你们要么將这舍利留下,要么便將小命留下!”
空然大师年过百岁,已许久没有当面听见別人骂自己“禿驴”,更別提一个“小”字。
即便以他的涵养气度,此刻也不禁皱起眉头,但仍抱著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规劝道:“將佛骨舍利藏匿,是歷代祖师为保护法脉不绝,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这洞窟已被外人所知,按各代祖师之言,正是大开洞门、以正法眼藏引领天下僧眾归於正途的时候,此乃功德无量之事,尊者切不能自误。”
“我不管什么天下僧眾,我只要我自个儿的宝贝!”地龙对空然大师的话不屑一顾转而凝视著陈阳:“这小辈的眼神倒是討厌,其方才所用法术与做派都有些熟悉,只怕与搬山派有些渊源—小子,你便是天峰那贼头的后人吧?”
听到先代祖师被称作贼头,陈阳面色难免有些尷尬,轻轻咳嗽一声;“-正是。”
“来得正好。”地龙仰天大笑:“若不是天峰那贼头將菩提子打入我顶窍,我也不至於被这些和尚降伏,你们这些禿驴,真当我乐意做什么佛门的劳什子尊者,跟著吃斋念佛么?如今我金身已成,正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天峰想必是老死了,既然如此,便由你这小辈为他抵死!”
说完,已经决心撕破脸的地龙不待陈阳回答,张开大口便朝他吞来,要以搬山道人的血肉来祭一祭千百年未沾血食的五臟庙。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千百年的磨链並未洗去地龙的凶性,反而令它在备受压抑后更显狂暴,这一猛扑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地龙身躯虽大,动作却快若霹雳,话音未落便已动口,令眾人都未反应过来。
苗月儿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师兄小心”,援救不及,眼睁睁地看著陈阳消失在龙吻之中。
老独眼悲愴之余、难以置信地道:“哎呀,这陈小子还口口声声说他有应对的法子,
如今怎地一招不出,便栽在了这地龙嘴里?”
徐弘远如遭雷击,心中却觉得以陈阳的能耐,绝不可能轻易交代在这里,便安慰道:“老前辈,师父定然是没事的。”
空然大师来不及与眾人谈话,面对著凶恶的地龙,却是带领著一眾僧人盘腿坐下,诵起了真言。
“十方诸剎土,眾生菩萨中,所有法报佛,化身及变化,皆从无量寿,极乐界中出..”
“佛告阿难:汝今善持,慎勿忘失。过去未来,三世诸佛,是诸世尊,皆说如是念佛三味。我与贤劫诸大菩萨,因是念佛三味力故,得一切智威神自在。如是十方无量诸佛,
皆由此法成三菩提。”
他是禪净双修的高僧,念佛与参禪的功夫极为精深,带领各位弟子以清净自性发虔诚信愿,所念诸经自具神通法力,化为凝聚灵光的字符於身周显现,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地龙,顶窍內的菩提子忽而大放光明,显现出其內结跌坐的佛陀,正同样念佛诵经与外界遥相呼应,梵唱之中蕴含不可思议的伟力,令他感到仿佛有座大山压在头颅上,头颅猛地一沉,身体亦隨之软弱无力。
“怎会如此?这不可能!”地龙的双眸中闪过惊慌与不解,“这菩提子已快要被我逼出顶窍,被金鳞所拒,內中法力绝无可能对我造成如此影响!”
地龙口中,完好无损的陈阳以金光咒护身,手中虚托琉璃珠,重瞳看向其上顎。
他的眼神仿佛能透过血肉,一直看到镶嵌在顶窍金鳞位置的菩提子,重瞳底部忽而散发出金光,隱藏於目光中的大日金针显出形状,自发激射而出,化作一缕金红灵光自口腔內壁贯穿向上,自內而外的在地龙所谓『金身”上开了道细小的口子,自下方碰触到菩提子,助其中法力镇压地龙。
“佛门金身与玄门金丹,俱是难以参透的高深法门。这凶性难去的地龙即便天生灵种,却未能化作人身,也好意思大言不惭地说掌握了金身之法,真是笑话。所谓金身哪里是金煞之气淬链的鳞甲?空有一身强悍气血,却不能链气化神,终究只是貌似凶恶的大號蛇蟒,何惧之有?”
人之所以为万物灵长,正是其智慧足以体会高深法门中的奥妙之处,相比已掌握了清微丹诀、如今差不多半步踏入了金丹之境的陈某人来说,纵使地龙有著千年道行,却也只如虚度岁月,不仅奈何不得陈阳,反会被他所趁。
对付这种大號的畜牲,就该如同孙猴子一般进入其体內,唱上一出大闹天宫。
大日金针是曾经妙祥大师的法宝,只是暂借陈阳之手发出,算不得他自己的手段,见形势如此,陈阳於是决定將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原先只准备以元阳真火自內部烧灼这地龙,如今纯青琉璃珠在手,倒是能玩出更多样—虽没有来得及炼化此物,直接当做弹子打出去却是可以。”
陈阳以龙鬚笔凌空写就元阳真火符,以墨家鬼墨所化明黄色火光簇拥著纯青琉璃珠打向大日金针所留下的轨跡,势如破竹,轻易便將地龙口中的血肉烧出个大洞。
“一直通到顶门的溃疡,滋味想来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