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脑海中有根弦轻轻断开,自此除却粗重的呼吸声外,再听不得其他声响。
一把將佳人推倒在榻上,丘熙绩正要翻身上马,却没有发现身下的『芸娘”,此刻嘴角已朝著两侧弯起,诡异的笑容仿佛狐狸的脸庞,朝著丘熙绩的耳边轻轻吹出道霜雪般的白气,只见刚才还急不可耐的胖大员外,立即便如同中邪般僵在原地,沸腾的欲望冻结在他脸上,令烛光下的面庞显得尤其拧。
“这急色鬼。”
芸娘一把將身上的丘熙绩推开,上身只系看件绸缎肚兜,赤看两条纤细的臂膀,清秀的嘴脸变得越发尖长,“天天吃老娘的豆腐,手上就没个消停!若不是还有几分气运在身,早也將你这夯货的心肝剖出来下酒,今天晚上就將你了帐!”
將丘熙绩绑在床边春凳上,“芸娘”俯下身,想要將对方衣领剥开。
此刻,她手上的指甲不知何时已变得猩红修长,仿佛野兽的利爪,只需轻轻向前一探,便能掏出眼前男人的心肝。
恰在这时,原本被丘熙绩放在兜里的符纸因其动作而掉落在地,隨即表面闪过一道灵光。
原本摺叠成三角形的符纸於某种冥冥之中的力量下,自发弹开伸展,变幻著身型,几息的功夫便化作了青色的纸片小人,纵身一跃,离地三尺高地跳起,一脚端在『芸娘』的下巴上,瞬间便將这人狐一般的女子踢上了半空,头重重地撞在天板上,发出一声惨叫。
本是一脸淫贱神色的丘熙绩,在这惨叫声中醒转过来,惊讶地发现自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手脚已动弹不得,而心心念念的俏佳人此刻也变得面目全非,牙咧嘴的嘴脸如同狐狸一般,哪还有半分温柔顏色?
亲娘咧,“芸娘”真是妖怪,自己竟然真撞邪了?!
下意识想开口呼救,只是丘熙绩的神智虽已復原,一身气机仍是散乱,张开嘴如喘粗气般“”不停,口中却吐不出半个字,心中越发惊恐。
“什么人算计老娘?!”
芸娘”跌落下来后,捂著红肿一片的下巴,恶狠狠地看向还没自己小腿高的青色小人,“你又是什么人,怎敢坏我的好事?!”
青色小人並没有回应,只是朝著『芸娘”勾了勾手,示意对方放马过来,隨即摆出个大鹏展翅的姿势。
芸娘”不敢小看眼前的纸人,如野兽般四肢著地俯下身,又朝著青色纸人吹出霜白气息,裊烟雾所经过的地方,仿佛时间、空间也就此凝滯。
正摆著姿势的青色纸人见状,身上忽然灵光一闪,只见其一身字符於光芒中朝外浮出,头尾相接,连接成一尺长短的青龙,甩著尾巴,迎面將霜白气息冲开,一头顶在了『芸娘”一对高耸的中心处,正是中丹田的位置。
青龙虽小,去势却极快极凶,一头撞上后余力未散,化作一道气劲透体而出。
芸娘”被远远地震退出去,仰头喷出一道血箭,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心下思索道:这是哪派道人的符篆,竟有如此威能?老君山上的小牛鼻子万万没有这份能耐。
莫非是哪个玄门的老怪就在附近?
罢了,眼前这亏吃便吃了,没必要为了这么个寻常货色冒险。
如今形势不对,还是赴紧脱身为妙。
芸娘扭头看向一旁的丘熙绩,用那张狐狸脸笑道:“郎君,今日便暂且放你一马,咱们后会有期。”
不再与一尺青龙纠缠,『芸娘”一翻身,放出一阵满是腥臊味的烟雾,正要藉机遁走,却又被青龙追上,闷头又是一顶。
只见被撞了个正著的“芸娘”落在地上,变作一只小巧的金丝绣鞋,真身已经借势遁走。
青龙不甘地在屋內游荡一圈,这才返回符纸处。
组成青龙身躯的字符尽数回到符纸后,墨跡却变淡了许多,几不可见。
丘熙绩一阵猛烈挣扎,好不容易才脱困,身上也因此被绑出了好几道红印,刚才发生的事已经嚇破了他的胆子,眼下並没有一点寻欢作乐的心思,怪叫著將一眾家丁隨从唤来,先是劈头盖脸地痛骂一通,然后就吩附其连夜准备车马。
丘安不明所以,於是出面问了一句:“老爷,这大半夜的,你是要去哪?”
“去找白天那道人不对,是仙长救命!”丘熙绩將符纸紧紧捂在胸口,警惕地打量著四周,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要不是他给了我这符纸,恐怕我现在已被那妖精掏去了心肝。那妖怪与我说什么后会有期,必然是打算捲土重来,趁著这灵符还有效果,我得赶紧去抱续山请那位真人出马,將这妖魔降伏。”
只是眼下,丘家隨从们的酒劲还未退去,头重脚轻、晕晕乎乎之下,手脚迟缓,车马准备了半大,令丘熙绩快到天亮时才出发。
一路上紧赶慢赶,他双手片刻不离陈阳留下的灵符,只將其当做救命稻草。
抱续山距离欒川县有五十里,再加上路上崎嶇难行,快到响午时分,丘熙绩才带著一眾隨从来到山脚,然后又了一两个时辰徒步登山,他心道自家的车马也算是迅捷,尚且了这许久的功夫,一路上也未见那位真人的踪影,也不知他是否回了山门,是否落在了自己后头。
若是扑了个空,那又该如何是好?
也罢,他若不在,我便在这等著,总比在家里呆著安生。
“老爷。”一旁的丘安远远地看见寨门上的虎头,脑袋一缩,小声道:“这抱犊山上的土匪鼎鼎大名,虽说於不久前已经逃散,可那道人真会在这闹贼的地方修行么?”
“你懂什么,有道之士岂能以常理度之?”
正说著话,丘熙绩已远远地望见陈阳自寨门中出来,仍旧是与昨日一样的打扮,只是与赶了许久路的自已等人不同,身上並无半点尘土、脸上也无任何疲惫之色,反而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果然是有道高真!
丘熙绩大喜过望,小跑著赶到陈阳面前,二话不说先跪倒在地,朝著陈阳磕了三个响头,连声道:“仙长爷爷,小人昨日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您老人家,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万请救小人一命!”
望著磕头如捣蒜的丘熙绩再无先前那般神气,陈阳回头看向后方观望著的老独眼,使了个眼色,示意道一一你看,钱粮这不就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