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忽然长出一口气,睁开双目,现出重瞳法眼,眼眸中闪烁的金光耀眼夺目。
他就这样冷冷地看了一圈,目光从地上的女子、身旁的丘熙绩、还有远处的眾人身上一扫而过,自光似能窥破一切虚妄。
眾人方才还各有心思,如今被他这么一看,顿时邪念尽去,一个个正色肃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不知为何,白裙女子突然有些慌张,举起半边袖子將脸住。
陈阳似笑非笑,玩味地看著面前的白裙女子:“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周围未曾见到什么民户人家,只有铁顶老君庙的几位道人,如娘子这般人物倒是少见,不知娘子家居何处?”
白裙女子小声道:“我-我是西坪村人,相公是擅画丹青的吴秀才,他爱这谷中景色秀美,时常来此游玩,此刻正在上方竹林处作画。”
嘿,编得还有鼻子有眼,陈阳暗笑,也罢,不如將计就计,先陪这精怪玩玩。
听著陈阳与白裙女子的对话,丘熙绩逐渐回过味来,“不对啊·西坪村我也去过,
那里虽然確实有个甚么姓吴的酸书生,却未曾听过他有这样一位娘子,何况西坪村距离此地也有数里,这娘子又是孤身一人,怎敢独自上路,不惧被人劫了去么?难不成——”
想到对方的身份多半可疑,丘熙绩眼中的积极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怀疑与不安,
连带著身后眾人也交头接耳起来。
白裙女子越发慌乱之下,只听陈阳温和道:“如此说来,娘子也走了不少路了,这些馒头饃饃尚有余温,可见你一路赶来实在不易,既然你家官人便在上方,若是不嫌弃,那就让贫道背你一程如何?”
丘熙绩一惊,正要出言告诫,却见陈阳背对著自己的双手轻轻摆动,示意稍安勿躁,
这才放下心来。
白裙女子这才大喜过望,將袖子放下,红润的小脸上仍有泪光,半是忧愁、半是喜悦:“那真是感激不尽,便有劳道长了。”
“无妨。”
陈阳走到白裙女子面前的石阶上,半弯下腰,双手托住其腿弯,只觉得背后体轻若无物,隱约散发看寒梅的幽香。
白裙女子凑上前,在陈阳耳边委屈地小声道:“幸亏有道长在此,方才这些人看我的眼神凶神恶煞的,奴家害怕极了。若是你不在这里,真不知该怎办才好——“”
“你放心便是。”陈阳直起身,脚步稳健地踏上了石阶,“有陈某在,些许宵小不值一提。”
丘熙绩与眾人刻意与陈阳离了些距离,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眼神关切。
陈阳背著白裙女子一路登山,那双柔嫩的小手就搭在陈某人的肩上,忽然,只听陈阳说:“小娘子,你可听说过“狼搭肩』的故事?”
白衣女子原本正半低著头、眼神深沉,听到这话后,又变回了娇柔模样,细声细语地回答:“奴家未曾听过哩。”
“好,我便说与你听。”陈阳笑著,脚步不停:“这话说得是一一狼搭肩,莫回头,
回头把命休。若是在山里的时候,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搭在了肩膀上,便绝对不能回头,因为一旦回头,喉咙就露了出来,到时便会被搭肩的畜牲一口咬住,送了性命。”
居心回测的白裙女子听见陈阳这话,慌忙將小手自对方肩头取下,“道长,你別说了——奴家害怕!”
“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陈阳坦然地朝前走著,“再说了,你又不是什么狼,分明是白狐成精。即便穿了凡人女子的衣裙,打扮了一番,懂得些勾引人的本事,却也躲不过道爷的双眼。见到那块青石没?那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我待会就要將你摔死在那上头。你若是有什么手段,就趁现在赶紧使出来吧。”
“道长说笑了,奴家何曾是什么狐狸成精!”
白裙女子嚇得容失色,便要从陈阳背上下来,只是双腿被对方捉住,尤其那双手仿佛铁钳一般有力,一时令她挣脱不得,便只有將那对小手握成拳头,不断砸在陈阳的背上,哭喊道:“来人啊,救命啊!这恶道士想要杀人,快救命呀!”
娇柔的哭喊声落到丘熙绩耳中,又令这人心痒痒起来,看著白裙女子可怜无助的样子,心道仙长会不会看错了,这香香软软的小娘子似乎不大像是妖精啊?若是真摔死在这,实在可惜。
且不提丘员外心中天人交战,陈阳的步伐稳健,一步一步坚决向前,脚踏在石阶上的声音,传入白裙女子耳中后仿佛丧钟。
白裙女子情知不妙,咬了咬牙,嘟起嘴,朝著陈阳耳垂处轻吹出道白色气息。
这一幕落到丘熙绩眼中,令其面色大变,他至今仍记得那阵自耳垂瀰漫至全身的酥麻滋味,如同坠入云端,感知不到肉身所在。
“仙长,小心啊!”
原本无往而不利的一招,却在陈阳这里碰了钉子。
陈阳碰到那道气息后,身形先是一僵,白裙女子还来不及露出喜色,只见对方身上电光一闪,瞬间恢復如常,连带著自己身上也传来阵痛麻之感,忍不住豪叫出声,只是声音极尖极细,不似人声。
“狐狸原来是这样叫的,说来,我搬山派雷法的滋味如何啊?”
陈阳笑著扳住白裙女子的双腿,隔著裙裳,敏锐察觉到彼处已变得有了毛髮般触感。
这自然不是腿毛,而是白裙女子受了雷法,难以接著维持幻化。
“你这道人好生奸猾,既早已识破,何不与我做过一场,却在这与老娘唱戏?”
白裙女子的嘴脸开始变得细长,从侧后方,恶狠狠的一口咬向了陈阳脖颈,心想叫这道士托大,且看我咬穿了他的脖子,他还如何卖弄。
谁料她才刚有动作,陈阳便反手將其抢飞出去,警力极强,迅如雷霆,根本无法挣脱。
道袍下斜襟短褂的双袖,在这甩动过程中,更各自发出一青一白两道气劲,围绕包裹在白裙女子的周围。
以搬运法连同举鼎功,五尺半长短的身躯轻若无物,须臾间在空中横飞数十尺,一头重重撞在青色巨石上,顿时脑浆进裂,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断了气息。
陈阳一行人等缓缓上前,丘熙绩蹲下身將那身白裙剥开,果然是头一人高的奇异白狐。
“你这妖精,我呸!”丘熙绩不屑地看向白狐尸身,“又想故技重施——仙长是何等人物?怎会受你的引诱!”
“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好互与这狐狸共度过良宵,如今怎这么刻薄?”陈阳调笑道:“她虽然不是明媒正娶的大太太,好岁也是你亲自迎进门的妾侍。”
“仙长你別说笑了,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怎会惦念这骚狐狸的所谓恩情?”丘熙绩连忙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既然已经发现这狐狸的真身,为何非要將她摔死在此地?”
“简单。”陈阳指向被撞退数尺的青色巨石,其下正露出一个幽深洞口,深不知几许:“此处便是狐狸窝的入口,恰好用她问个路径。”
有道是狡兔三窟,盘踞在寻梦谷矿坑的这窝狐狸,其洞府自然也不会只有一处入口。
眼前的,便是另一处通往狐狸窝的道路,原来陈阳正是看破了这一点,他又道:“好了,將你这小妾的尸身先收好吧,接下来,该轮到剩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