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去送兰的教眾,此刻早已回返,只留有白玲瓏居住的屋子灯火通明。
这一行人里,真正有能耐的其实不多,而白玲瓏又自恃有些本领,並没在侧近安排人手,这才令骤子可以在周围隨意行走,也是因她只將骤子当做寻常灵兽,虽然才收下不久,確也没有特意提防一一毕竟有谁会想到骡子也能是臥底呢?
骤子悄声走到窗户边,抬头去看,因为隔著一层窗户纸的缘故,看得並不真切,却也没见到什么意想中的香艷场景,白玲瓏確实没在沐浴,而是正在以白兰製作著什么,隱隱约约,仿佛是个人的形状,
“掌门老爷—”
骤子忙在心中对陈阳说道:“这圣女似乎扎了个人,不知道要派上什么用途,我看她似乎著实费了些法力,恐怕用的不是寻常神通。”
“人?”
毕竟陈阳不能亲眼目睹,只听骡子形容,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想吩咐骡子想法子看仔细些。
另一处,因为离得太近,口鼻之间流出的热息难免落在窗户纸上,只见背对著窗户的白玲瓏放下手上的活计,转过身来,露出半张俏脸道:“站在那傻站著干什么,可是饿了?”
骤子连忙露出一副傻兮兮的淳朴模样,边朝著白玲瓏点头,边晃了晃尾巴。
“人无横財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你虽然是头骤子,但夜间该加料还得加料。”白玲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显出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身,“走吧,给你加些宵夜去。”
其实,骡子从离开窝棚开始,动静便全被白玲瓏所感知。只是它的法篆藏在口中,以神识借之与陈阳交谈的动静又极小,这才没被发现,只认为是正常的气息运转。
白玲瓏站起身推开门,带著骡子回向窝棚处,在这门一开一关间,房內由兰扎成的人形虽惊鸿一现,也就此被它所看清。
只见细密的白色瓣交织、拼凑在一起,以巧技模仿出了人的外貌与身姿,且模样、
气息竟与白玲瓏有著八、九成的相似,只是身上並无半点生气。
从骤子处收到详细情况后,三虚皇香也就此烧尽,陈阳与其之间的联繫於是中断。
他思付了片刻,疑心白玲瓏是要搞什么李代桃僵的戏码,这才以她自身的气息、连夜製作出个替身出来。
其实关於替身之法,陈阳也略微懂得一二,搬山填海术中便有类似法门,用的则是纸人。
这法子需用到白、黄、红、蓝、紫、黑七种色纸,还有一块长四十九寸、宽七寸、厚四十九分的青石,先將七色纸按顺序叠到一起,粘起来,剪成身体分为七层七色的七寸纸人,共剪四十九个,每剪一个念咒一遍,取灵气一口吹於纸上,咒语为:
“虚虚灵灵,太上玉清,扶危济困,剪纸成兵,三魂归左,七魄归右,速速起身,遵我律令。”
做完后,將所有纸人压制在青石下,再以硃砂书一张镇鬼灵符於石上,直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此后,若到运用时,便可將其中一张纸人取出使用,可作为替身抵挡些灾劫,
因为其沾染自身气息的缘故,若有鬼怪之类的邪物,首先盯上的会是纸人而非本尊。
只是这法子一来太过繁琐,二来效果有限,本质是以散去自身灵气为代价,製造些分神替身,只能用来糊弄些妖魔鬼怪,並不能抵挡刀枪。眾所周知,陈阳从来不怎么害怕鬼怪,反倒是恨不得多捉几个鬼,也好餵一餵袖中的龙虎。
“白莲教的术法,衍生自拜神念佛之中,是以香火神力的运用为主。”陈阳托著下巴静静思索道,“她用这么个人形,应该也是要请来些什么东西,又不能附在自己身上,所以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可惜了,法的效用只能维持一时片刻,如今积聚的法力已经散去,想再次通话,
至少得等到三日后,到时黄菜也凉了。”陈阳摇摇头,“有消息总好过没有,既然知晓了她要用类似於替身的术法,我这便可以提前预备克制手段,到时给她个惊喜——”
思索既定,陈阳便当即升始看手做准备。
农历七月十五,洛阳城內人满为患,大安国寺附近,被慕名前来的信眾挤得水泄不通,以摩肩擦来形容並不为过,好在丘胖子为人灵醒,早在昨夜便派出了人手抢占了一块地盘。
如今,他正亲自引领著陈阳入座,步伐仍有些一一拐,其妾侍翠莲亦陪侍在侧。
这世道也有男女大防之说,翠莲虽是洛阳丘记半个掌柜,但平日里也极少出来拋头露面。只是如今毕竟是无遮大会,既然无有掛碍,自然不限男女老少,这大会也是少见的、
男女老少同乐的盛事,除却丘家外,其余信眾之中也多有女眷,算是赶在八月十五中秋节前,先热闹上了一场。
大安国寺始建於隋唐之时,位在水南宣风坊,本是隋杨文思宅,后赐樊子盖。唐则改为宗楚客宅,神龙三年建为崇因尼寺,復改卫国寺。景云元年改安国寺,以牡丹特盛而出名。后来唐武宗灭佛之时,为洛阳城內仅留的两座寺庙之一,地位可谓尊崇。
无遮大会便在这大安国寺北殿之外进行,此殿面阔五间,进深四间,砖木结构,单檐歇山顶,四面檐部皆斗拱,施有草纹彩绘,是大安国寺的大雄宝殿,殿內保存的莲覆盆式柱础可向上追溯至唐时。
为了確保大会的秩序,洛阳城內三班衙役尽数被派了出去,而大安国寺的两扇大门也被拆了下来,以方便人们通行。
以丘家財力,也只能在人群之中找到个靠后位置,除却丘胖子、翠莲与陈阳外,身边只得丘安、丘贵两名隨从,便再也容纳不得其他人,眼前除却一片乌压压的后脑壳外,便是早已搭建好的僧人讲经用的高台。
陈阳见得此等形势,心中暗自嘆气一一待会若生出事来,只怕周围人难免相互踩踏,
也只有能救几个是几个了。
见陈阳皱著眉头,丘胖子还道他是因为位置靠后而感到不满,忙解释道:“先生,再前头的,都是些达官贵人方能坐的地方,便是有钱也挤不进去此次无遮大会说是不分贵贱,但座位还是有个三五九等,咱们只能到这来,还望您多多见谅。”
“没事,我並不是为此事烦恼。”
陈阳摆摆手,同时调侃道:“话又说回来,看来我佛也不渡穷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