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又一声,琴音不断袭来,奏响的曲子也是高潮迭起,张玉琪听得明白,
这首曲子也是一首极为有名的古曲,正是《十面埋伏》。此曲本为琵琶独奏,也是苗月儿的拿手好戏,如今被霜娥以古箏奏出,却別有一番趣味,尤其霜娥上下翻飞的指法,令节奏十分紧密,凸显出了琴曲之中重重包围的紧迫感。
“都是文化人,这就让我很尷尬啊。”陈阳在心中如是道,面对自己一窍不通的事物,除却以法力护住己身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虽然姑娘弹得一手好琴,可惜在下还有要事,已没有空暇了。”
说看,陈阳在八卦藏龙剑的掩护下抽出龙鬚笔,凌空写就一张震地符,隨即將笔一挥,笔锋指向霜娥身影,於法力下虚空留痕所凝成的震地符,立即化作一道灵光,没入那间背靠松树搭建的茅舍下方。
隨即,又是一阵源自地下的猛烈摇晃,突然间就令茅舍崩塌近半,以茅草搭建的房顶掉落下来,重重砸在霜娥原本所坐的位置上,令琴音戛然而止。
陈阳不敢大意,又劈手挥出一道掌心雷,补向塌陷的茅舍之內,雷光猛然炸开,隨即又陷入一片死寂。
震地府可以用於牵制、做些阻碍,但是却没有太大杀伤力,陈阳先前只打算令其无法弹奏琴音,眼下也不会认为就这么两三下,便能了结眼前的这位白莲护法。
张玉琪也没有閒著,此刻手捏指诀,復又令云海上空出现了散发著道道雷光的乌云,眼见得便要轰將下来。
忽而,二人听得琴声一震,令塌陷的茅舍猛地炸裂开来,还有杯温热的茶水顺著劲力飞到了陈阳身前,被他一把捞在手中,只见茶叶外形舒展、挺直似矛,
是上好的松针。
陈阳举著茶杯看去,只见霜娥身上纤尘不染,周边隱有一层无形的气障,將其身形牢牢护住。
“天气寒冷,能喝杯热茶倒是不错。”陈阳嘿嘿一笑,洒脱地將杯中热茶饮下,“姑娘琴艺精湛,修为亦是不俗啊。”
张玉琪肩头上,小石敢当挥舞著瘦小的双臂,喊叫道:“她的身上有护体罡气,罩门在———”
陈阳正欲侧耳去听,只见张玉琪一把將小石敢当的嘴巴蒙住,低头道:“这女子是个好对手,不该倒在卑劣的手段下,你还是先收收声吧。”
张玉琪阻止了小石敢当將话说下去,陈阳仍自信能破去对方的护身之术。
无论是內炼、外炼、还是横炼,但凡护身手段,总归都有著弱点、罩门之类,问题只在將这破绽发现。
陈阳静心凝神,双目之中金色重瞳滴溜溜地乱转,注视著霜娥浑身上下。
那以肉眼十分难见的无形障壁,此刻在陈阳的眼中,却显得十分清晰,连其边缘所在之处都一清二楚。
他看的明白,这护身罡气上的確存在几个薄弱处,但伴隨著霜娥不断地抚琴运气,这几处破绽在表面不断地游离变幻著位置,一时间难以捕捉。
陈阳不断躲闪,身周盘旋的八卦藏龙剑则不断为他斩碎那些袭来的冰渣,在琴声下,这些渣散发著更加森冷的寒意,仿佛只需要指甲盖大小的一点,便能將人冻结。
该如何是好?
这以音波驾驭冰雪的手段太难招架,即便陈阳有著重瞳法眼,躲闪起来也有些费力,长此以往,难保不会中招。
张玉琪似乎想要令陈阳与霜娥公平一战,因此,虽已用正一雷法凝聚出了巨大的乌云,却久久未將那闪耀的雷光导引而下,而是一直在等待。
终於,陈阳发现了护体罡气上破绽的移动规律,其並非是无序移动,而是隨著琴音的变幻而改变方位。
也即是说,如果对於弹奏的曲子足够熟悉,大可以提前预测破绽將要到达的方位,从而做出进攻。
不多时,这一首《十面埋伏》已从列营、吹打、点將、排阵、走队、埋伏、
鸡鸣山小战、九里山大战,奏响到了项王败阵的篇章,接著便是乌江自、眾军奏凯。
这时,一直处於躲闪中的陈阳忽然失误,八卦藏龙剑一个迴转不及,令一点冰晶得以近身,落在陈阳上衣的衣襟位置。
原本如水滴一般的冰晶,在沾到陈阳的身上后,却立即化开,变得足有碗口大,散发的寒意即便隔著衣物,却仿佛能深入骨髓,令陈阳一个激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从而动作慢了半拍,眼见得剑势纷乱,將要有更多冰晶落下,一直与其周旋的霜娥见状,琴音顿时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此刻,曲子恰好到了乌江自的篇章,萧萧马鸣,似是在描述眾骑躁践项王身躯的场景。
自徐赤眉处,陈阳得到了以霸王为名的举鼎功。故而这首曲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他也是颇为不吉。
眼见得就要在琴音风雪之中,重蹈西楚霸王的覆辙,陈阳看似避无可避,在冰晶之间似是脚底打滑般地摔倒,却张口吐出一道青光,散发著同样冰寒的气息,於瞬息间洞穿了围绕在霜娥身周的气障。
霜娥先前为了制服陈阳,所以催动琴音太过,一时间来不及变幻音调,被陈阳吐出的冰青金石穿过护体之法,重重地打在右手上,蕴含有强大劲力的一击,令冰魄青金石仿佛嵌入到了手上,与周围皮肉冻在了一起,等閒无法取出,
令手掌也不听使唤。
可怜霜娥本是玩弄冰晶霜雪的行家里手,可惜终日打雁,终究还是叫雁咳了眼,叫陈某人一发暗器伤了手掌,琴音纷乱下,令那洋洋洒洒、仿佛无处不在的冰晶霜尘,再也没有先前的那般灵动飘逸。
陈阳瞅准机会,双掌合十,气机勃发下转守为攻,八卦游龙剑猛地刺出,仿若苍龙出水,在清澈剑鸣声中从霜娥的脖颈旁一闪而过,足足过了几息的功夫,
才见到白皙的脖颈上浮现出一道浅浅的血丝,继而血珠坠落於地,仿若雪中寒梅盛开。
“白莲教中亦有义士。”望著倒在古箏上的瘦弱身影,陈阳嘆了口气:“我將她好生葬了吧。”
张玉琪点了点头,又关心地看向陈阳:“你先前挨了一下,没有大碍吧?”
“没有大碍。”陈阳答道,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他又故作深沉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