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许灵丘彷徨中带有几分失落的面色,陈阳心道,“不过是来探探底细,结果就见到了这样一场好戏—这姓许的虽然修为低了些,心性倒是果决狠辣,演技也十分精湛只可惜,手段还是差了一些,设下的禁制瞒得过他眾位师兄第,却防不住陈某。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这话的时候,恐怕没想到身边还有阴神在窥测。”
正是天网恢恢,琉而不漏。
重阳宫其他地方,大多有著脊兽、门神的守护,纵使是阴神出窍的陈阳也不好靠得太近。
偏生龙门派如今受到排挤,住的院子十分寒酸,几乎算是整座宫观內最为薄弱的一处,这才叫陈阳看完了一整场兄弟阅墙的好戏。
叛徒是谁,已不必多言。但想要收集证据,以他如今的阴神之躯却不容易。
“早知道,就该將朱雀辟邪镜也带了,设法將那阵动静摄下———.”陈阳心道,“不过,眼下倒也能找个人证生人死去之后,魂魄不会立即离体,除非动用其他手段,否则一般要在七日之后,神魂才会与肉身完全分离。
於佛门中,此谓之“中阴身”,是生、死之间的过渡。相传这个阶段又以每七日为限,在足足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內,亡者可寻找生缘,进而重返轮迴。若不想令这一点残魂墮入猪狗类的畜生道,便要在此期间多行祭祀、广积福缘。
被许灵丘杀死的这一位,因著横死,自然有不少怨气,但按照陈阳来看,尚不足以化身为鬼物,毕竟是修持道法的玄门弟子,怨气再重也不至於积怨成魔,墮入鬼道,自此万劫不復。
“但若这点残魂被拘了去,那就不好说了。”陈阳心道,“这趟也是赶巧,虽然来不及救下这人,到底也能保住这点残魂重返轮迴,不至於多年修行化为泡影马上那几个真人就要来了,动作得快。”
想到这,陈阳再不犹豫,准一个空档,阴神之躯化为一道轻风吹入房中,自亡者左耳钻入,
右耳钻出,离去之时,身后还以纯阳之气扯出一道影子,正是亡者之灵。
他的动作极其迅速,龙门派眾人的道行又浅薄了些,只感觉风声一起,心头顿时生出警兆,却也说不清究竟是何物。毕竟陈阳的阴神之躯远没有那般深重的怨气、阴气,实在很难被修为不够的人感知。
带著才死不久的新灵,用法力將其护住,一路沿著僻静处躲过他人耳目,陈阳重又返回了西侧厢房,阴神自百会穴进入肉身。
只觉得浑身一热,仿佛自冰篇窿回到了温暖被窝,陈阳舒服地伸展了一下双臂,缓缓將眼睛睁开。
“才离体片刻,血脉就有些不畅,连带著手脚也有点酸麻。”活动著手腕脚腕,陈阳心道:“但能看场好戏,倒也不亏。”
接著,他又取出一张搬山符,作为暂时的身躯,將那龙门派二弟子之灵导入其中,也好以符法庇护其魂灵。
尚未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这亡灵因此而有些懵懵懂懂,只是到底修炼过心性,一时片刻,也恢復了些神智。
黯淡烛光下,只见一个由黄纸符所化的小人在陈阳面前蹦蹦跳跳,不断地挥舞著拳头,一副愤怒模样。烛光也將其影子放大了数倍,投在墙上,显得十分扭曲,令场面一时变得有些诡异,也映衬得陈阳不像个正派人土。
静心等待这搬山小人发作完,陈阳这才缓缓地道:“你想要报仇,为师父与自己洗刷冤屈,並出真凶与幕后的黑手,这自是理所应当的事。但你也得知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眼下我虽保住了你,却也只有一面之词,还不足以为你师父平反。”
听到陈阳的话后,小人查拉下脑袋,显得很是失落。
“你也放宽心,有我在,断不至於令你枉送性命。”陈阳见状,又安慰道:“你且耐心等上几天,必叫你师徒沉冤昭雪——这几日为安全起见,你就呆在我身边,隨时准备出面指证。”
小人听后,恭恭敬敬地衝著陈阳拜了拜,隨即跳入他的袖中。
阴神头一次出窍这么久,还千了不少事情,令陈阳感到一阵难言的疲惫。
此刻重阳宫內已经灯火通明,有无数明火执仗的人来来去去,想来不会太平,陈阳乾脆打了个呵欠,趁著对方找上门来之前,先闭上了眼晴。
他打算休憩一会,好养足了精神,再应对接下来的事。
一手撑著脑袋,斜倚在榻上,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门外就传来了招呼声:“成松真人在么?”
“—啊?”陈阳张嘴打了个呵欠,睡眼悍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將道袍披在身上打开了门:“各位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要事?”
带队的正是白日里与陈阳斗过一阵的凌云真人,相较於陈阳鬆弛的样子,此刻这位凌云前辈双眼通红、几欲喷火,显然著一股气。
深吸一口气,略微平復了一下心情,凌云真人开口道:“重阳宫內有人作乱,不知你夜间可听见了什么动静?”
陈阳面不改色心不跳,仍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我做完晚课后就一直在歇息,並没有注意外界有什么动静——不知发生什么事,令前辈如此大动干戈?”
凌云真人將信將疑地看了陈阳一眼,一边死死地注意其神情,一边道:“龙门派又死了人,且亡魂不翼而飞,不知被谁摄了去!”
陈阳眉头一挑,露出意外且兴致盎然的神色:“哦?竟有此事?不知是哪位道长遭此不幸?”
““..—是二弟子沈凌峰,据说此人也私下与江湖旁门有来往,不料被其师弟撞破,在私下爭执时,不慎被对方错手杀死。”凌云真人道:“只是其亡灵莫名消失,没有对证。既然你与此事无关,就老老实实呆在房里,不要多管閒事。”
言罢,他不再与陈阳多说半字,带著人转身就走。
感到袖中轻轻一动,陈阳边目送著眾人离开,边嘆息道:
“果是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