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记得,方才那几根长矛是从下方刺来的,於是只將目光朝著血舞底下的泥沙注视,果然发现这一块地方的泥沙与他处有些不同,看起来很是鬆散。
“这地方有些奇怪,且用张震地符试试。”
说著,从袖中抽出一张震地符,反手拍在面前地上,引动前方地气朝著两侧分开,令那鬆散泥沙所在之处出现了明显缺口,露出原本被掩盖在下方的身影。
赵岳努力睁大眼晴去分辨,待看清裂缝中的事物后,神情一变一一没成想,这泥沙下头居然是一艘大船?
只见这船从头到尾都是黑漆漆的,仿佛吞噬了周边所有的光亮,船首铸造著蛟首一般的冲角,
船体表面有著鳞甲般的纹路,侧舷下方生有一排孔洞,从中伸出蛟足般的几支长桨。
桅高五丈,顶端立有展翅玄鸟,下方甲板上整齐列著一队黑衣黑甲的士卒,有的持握著长矛结成军阵,有的则操持著船上的军械。
方才那一条巨大的无眼黑鱼王,此刻就被几根长矛贯穿著顶在阵势上方,还未彻底死去,蜷缩著的尾巴不时抽搐几下。
前后左右,都有数条粗硕的锁链將这船紧紧系住,但另一端却不知连在哪里。
“这黑龙潭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一艘船?”
赵岳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大明白,“这些船上的士卒是否就是前几日途径青藤关的阴兵,看起来似乎是水军?”
猜来猜去,不会有半点作用,想要了解这一艘被掩盖在寒潭下的船只,还是直接过去看看更加方便。
二人刚想靠近,甲板上的一架床弩就发出吱呀的声响,在操纵著它的黑甲士卒手下缓缓转动,
对准了陈阳等人的方向。
“这是发现我们了?”
陈阳皱起眉头,估量了一番,发现彼此之间仍相隔著不短距离,“小心著些,不要大意。”
赵岳有些不信邪,“泡在水里这么久,只怕这船上的一切早已成了破铜烂铁,就算那些阴兵还能动弹,这床弩也不一定激发得了吧?”
说完,他试探著朝前迈了一步,脚步缓慢而又轻微,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动静,却还是將那船上的床弩惊动。
只听得一声闷响,足有手臂粗的黑色弩箭已经飆射而出,在浑浊潭水之中虽受到水流的阻碍,
仍旧势大力沉、迅猛无比。
赵岳眼疾手快,早將玄真剑祭起,以灵虚剑气將那巨大弩箭正面挡下、剖为两半。
陈阳低头看去,发觉这床弩所用的弩箭,並非是那种后端带羽的长矛,而是通体都由金属铸造,坚固而沉重,伸手细细地摩了表面后,这才確定,“这弩箭通体都是以青铜打造的。”
说完,陈阳又看向那艘黑船,“不止是弩箭,只怕这船连带著上头的军卒、器械,也都是如此青铜打造的器具多出自於先秦之时,也就是说,差不多能肯定这些东西的年代。”
“泡在这寒潭之中,掩盖在泥沙底下,经歷了不知多少年,居然还能使用?”
赵岳摇头感嘆,“这先秦时的军械,材质竟有这般好么?还有这些阴兵,也不知正体为何。说是阴兵,但他们身上虽有些阴晦之气,却也是因为长期被掩盖在河底泥沙之中、日积月累所致,倒不像是鬼物之类的邪崇。”
对此,陈阳倒有些猜测,但並没有急著说出,而是又祭出一张搬山符,一手掐著避水诀,一手引动符法,黄纸朱书写就的灵符在潭水之中化为一道灵光,隔空刷在了那名操持著床弩的黑甲士卒身上,缠绕在其身上后离地而起,重又返回到了陈阳面前。
才刚落下,未等那黑甲士卒抽出腰间短剑反抗,早准备好的陈阳已经一剑刺入其心口,將位於胸膛正中的青铜罗盘给剔了出来。
这罗盘正在运转,每一处都散发著微弱灵光,於昏暗中將陈阳的面庞微微点亮,而失去了这罗盘的黑甲士卒,则保持著一手扶剑的姿势,向著后方仰天倒下。
“果然是铜俑。”
陈阳看了看青铜罗盘,又看了看那名黑甲士卒身上的切口,確定道:“什么阴兵,这玩意根本不是鬼物,而是用於守陵的机关人偶,这青铜罗盘正是其意识所系,是结合了墨家机关术与六国方术的產物。”
“长安城里的那几个是陶土烧制而成的外表,缺胳膊少腿,而这几个却是以青铜铸造,显然用料更加精细。”
陈阳观察著青铜罗盘,继续道:“这才能经过了千百年,仍能行动如初有这等东西守护的地方,必定不是什么寻常的所在。我看,咱们说不定来到了一处祖龙陵的入口,再次也是与其相关的地方。车马可以陪葬,舟船又如何不能陪葬?这黑龙洞深潭下的舟船,搞不好就是用来给祖龙陪葬的,所以才会埋存在潭底———
“你见著那船上的蛟首没有?这大概就是秦人所谓的玄蛟舰,传闻其有黑鳞覆体,巫纹隱现,
行动时如蛟龙出渊。”
“原来先秦亦有水师?这么说来,祖龙的陪葬之物果然十分周全。”赵岳搭腔道:“但也不对啊,此处距离长安、驪山都有些距离,差不多相隔了两个县,难道祖龙陵有这么大?”
“不仅有,恐怕还不止。”
陈阳说道:“祖龙扫灭六国后,不仅將各国的积累都归於秦,使得咸阳库房內的宝物堆积成山,六国遗民也不知有多少被他徵发去服了役—秦法严苛,便是秦人自己也有不少因为犯法而被徵发的罪人,以数十万人的力量、不计生死,造出这么一座空前绝后的大坟出来恐怕不是难事。”
“要这么说,如此不惜民力、挥霍无度,也难怪秦二世而亡了。”赵岳感慨道:“单这一艘玄蛟舰只怕就造价不菲若这黑龙潭真是陪葬水师埋存的地方,理当不止这一处吧?”
“.—这是自然,我们待会四下看看,应当还有线索。”
二人一边说著话,一边各自施展手段,躲避那玄蛟舰上不断射来的箭矢,直到船上的箭矢消耗一空,二人身周的地面已是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第三人能下脚的地方。
从上头看,这寒潭占地就已是不小,潜入其中后,才发现其底部更是宽阔,似乎一直连通著地下极深处。
见玄蛟舰已经再变不出什么样,陈、赵二人便从其身侧绕行而过,而船上列队的黑甲铜俑虽然远远地就將长矛对准了他们,却没有一个下船追击,只老老实实地停留在原地,目送著二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