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阳的讲述中,眾人仿佛见到了一个原本生活在大海深处的鮫人,因意外而被出海寻觅仙跡的秦军水师撞见,结果被床弩所发出的巨箭命中,而为避免其伤势癒合后逃走,
水师军卒將这箭矢留在了鮫人身上,將其作为珍禽异兽运回咸阳“下场如此悽惨,看来这鮫人也是个命途多舛之辈。”
陈阳晞嘘道:“生前受罪,死后亦受到如此折磨,若泉下有知,必然是要怨气衝天的,化为邪崇亦未可知————-虽然晚了一些,还是让其就此解脱了罢。”
作为珍贵標本,陈阳自是不会將这鮫人户骸摧毁,反正这玄玉宫內颇多材料,乾脆便让墨家眾人就地取材,为其打上一口棺材安置,总好过继续在那青铜炉里受煎熬。
將鮫人户骸放置一旁,又將其余的长明灯逐个熄灭,原本明亮如白昼的离宫登时陷入昏暗。
如此一来,只需过上一段时间,守卫这玄玉九宫的“风火雷”便会失效,到时便可在这地方任意来去。
殿內眾人在黑暗之中大眼瞪著小眼,正欲起身离去前往中宫,耳旁却忽然传来一阵天籟般的梦幻歌声,仿佛听力突然变得灵敏了许多,不由得停下脚步。
陈阳懂得的东西不少,却並不怎么识得音律,但即便是他这宫商角微羽也认不全的人,一样能听出这歌声曼妙之余,又带著些许哀婉淒绝,如泣如诉,可在不经意间勾起人心中的无尽遐思,情难自禁。
听著这歌声,眾人一时竟生出了飘飘然之感,仿佛不知身在何处。修为弱些的几人,
更是已经手舞足蹈、涕泪横流。
不对.
陈阳忽然警醒过来,咬破舌尖,借著痛苦令自身清醒过来,隨即重瞳法眼爆出金芒耳旁传来的歌声影响顿时减弱许多。
他回想起《述异记》中记载的鮫人於月夜泣泪成珠,泣声如歌,淒婉如潮汐迴响,可不正如眼前这场景?
黑暗之中,莫非是那鮫人的亡灵在歌唱——自己几人好心好意,令其尸身免受火焰炙烤,这傢伙不感谢也就罢了,反倒恩將仇报么?
若非自己因为吸入过大曼陀罗的粉,而对这世间幻术有著抗性,眼下恐怕也著了道陈阳放眼望去,修为与自己相差仿佛的张玉琪已经两眼发直,站在那里嘿嘿傻笑个不停;而苗月儿的面色则已经因羞涩而变得緋红,也不知到底在发什么梦。
这歌声直接作用於人的神魂,考验的是人的心性。
道行再高,若心性不过关,亦难免被歌声所控。
所有人里,也就全真一脉的赵岳状况稍好些,他此刻正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地盘腿坐在地上,以对抗那歌声的干扰。
陈阳见状,先將两个玉塞堵进耳洞,走上前去摇晃赵岳肩膀:“赵兄?赵兄!”
源自外力的干扰,同样也是將人从幻境之中解脱的好办法,赵岳受陈阳这么一晃,神色逐渐放鬆,双眼张开一道缝隙,喃喃道:“师兄?”
打量了神情严肃的陈阳一会儿后,赵岳又猛地摇头。
“不对,还是幻相!好厉害的幻术,竟能造出二重幻境,叫人分不清现实———“”
陈阳无奈地嘆了口气,道了声得罪,抬手一个耳光重重扇在了赵岳脸上,將对方打得原地转了一圈,脸颊似发麵馒头般肿起。
“清醒了没有?能不能分清现实?”
有些憎圈的赵岳捂著面颊,迟疑地点了点头,他接过陈阳递来的玉塞,有样学样地堵住双耳。
“眼下,其他人都被这鮫人歌声所控,若要令他们清醒过来,就得想办法令歌者闭上嘴。”陈阳一边说话,手上跟著一通比划,“这歌声是在离宫灯火尽数熄灭后才出现,意味著先前多半是受到长明灯克制、这才隱於暗中。为了停下这护宫阵势,熄灭的长明灯如今是不能点燃了,咱们只能另想办法。”
“师兄。”赵岳同样比划著名道:“不知计將安出?”
陈阳答道:“纵使是冥冥之中的阴灵,现身於人前时亦有寄託,找到那阴灵所在,用你的清虚神眼化去它的法力。”
说得不难,这个道理赵岳自己也是明白,但问题是,这歌声仿佛无处不在,鮫人的阴灵究竟躲藏在哪?
为了分辨其大致方位,赵岳运出清虚神眼,一边努力护持心神,一边又稍稍聆听了一会歌声,谁知就是这么一小会,又令他感到有些飘忽、直若魂魄快要离体。於是咬咬牙,
狠心又给自己另外半边脸也来上了一记耳光,隨即两侧脸颊红肿看看向陈阳。
“师兄,你有什么头绪么?”
人生在世,总是难免对习惯的路径產生依赖,於眾多道路中,往往是趋向於选择自己更加熟悉的那条。赵岳近来习惯了听陈阳的法子,一下子轮到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多少有些不適应。
陈阳自己也没有閒著,与赵岳兵分两路,也在以重瞳四下打量。凭藉他的过人目力,
纵使是隱於黑暗之中的蛛丝马跡也难逃法眼,可看了一会,尤其注意了一番鮫人尸骸处的动静后,他却並未能发现奇特之处,也没感应到什么怪异气机,周遭灵气也没有异动。
鮫人的歌声仿佛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就这么忽然凭空出现,令听到这歌声的人沉迷其中。
听赵岳询问自己,陈阳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这高强度的魔音贯耳之下,纵使他对幻术的抵御再强,只怕后续也难免中招。
震宫、巽宫都无惊无险地过来了,结果在这离宫还埋伏了一手如今时间紧迫,必须要儘快想出办法,既然赵岳与自己的瞳术都无法识破阴灵正体,可见其躲藏之法必然巧妙。
想到这,陈阳不再迟疑,自怀中取出许久未曾动用的重瞳珠,凑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