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尊常见的三足两耳青铜鼎,而其特殊之处就在於那极罕见的巨大个头,单单一尊铜鼎,规模便超越了一座宫室,直若一个小山头。鼎身刻有无数篆字、图案,令其多了几分歷史的厚重。其中纂字大多为各项禁令军规,图案则是各种阵图,八条蟠浮雕沿著鼎腹盘踞纠缠,鼎足深扎入地下,鼎盖与鼎身的缝隙之间,隱隱可见有火光於其中不断跃动。
这座鼎炉已经位於天宫的最下方,再下头便是包裹著整座天宫的汞河,八条暗红色的管道从汞河之內探出,连接在鼎腹下方,所散发的热力將与其接触的附近烧得通红。
隱隱可从鼎炉之內听到汹涌的浪潮声,陈阳推测,其內流淌的显然不会是水、想来也不是汞液,应当是取自地下更深处的熔岩。
那些铜俑在来到此处后,径直地走到鼎足之间,此刻有道暗门开启,盘踞在鼎腹之上的蟠仿佛活了过来,舞动著身躯將铜俑们带来的零件取下,收纳入鼎身之中。而另外一侧同样有道暗门,全副武装的铜俑正从其內整齐地列队而出,身上残留的热量令其玄黑色的外表夹杂著道道亮红,来到了边缘处后,就此投身入汞河之內冷却,隨即於其中消失。
“这一进一出,倒像是个生死轮迴。”感受著自巨鼎处传来的惊人热度,陈阳小声道:“这里似乎是回收与炼製那些铜俑的地方看来铜俑的数量並非一成不变,那些铜俑產出后顺著汞河流出天宫,又循著路径归来,並沿途收集建设这天宫所需的材料,这就是所谓阴兵借道的真相。”
整座天宫,现在看来倒好像是个巨大的蚁穴,而那些铜俑则是穿行於其中的兵蚁。至於天宫规模为何如此之大,如今也就能说得通了。当时此地建成之时,应当还没有眼下这规模,而就在这千百年里,不断地製造新的铜俑並以此扩建,才有了现在模样。
虽说这天宫是个用於理藏死人的地方,但本身反倒像是个活物,还能够自行生长。
“你们看。”陈阳指向下方汞河表面,经受了多番冲刷后,那里正残留著一块块岩石的尖端,从汞河表面探出,“想必那些玩意便是日后的浮空基岩这天宫原来还是个能自给自足的地方,果然有些意思,怪不得那玉树尊者说这地方本身就是一样法宝。这等能自行扩建、自行修理,还能自己炼製出一支大军守卫的地方,能去哪里找?若被南北二朝的皇帝知晓,便是將狗脑子也打出来,也绝不会放弃爭夺。”
“-那鼎炉里究竟是什么样子?”鲁矩双眼之中冒著异彩,声音难掩激动,“也不知那些铜俑到底是如何產出若是可以,我恨不得自个往里头走一遭了。”
“那还是算了。”陈阳说道,“若是矩子有个什么好歹,我也无法向天下的墨家门人交代其实也不难猜,我想那鼎炉內部多半便是个类似工坊的所在,用於將送进去的材料重新熔铸成型。只需將这加工过程分为確定的几个工序,按著顺序走上一遍,自然就大功告成。”
“言之有理。”鲁矩信服地点了点头,“千余年前的先贤就能想明白的道理,如今却没有人懂得,真是叫在下汗顏。”
“不过”苗月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陈阳道:“师兄,若这巨鼎如你所言,乃是回收与炼製铜俑的一处作坊,那么其必然与各处重地相连,好方便铜俑於其中相互往来。”
“这话说得不错。”张玉琪也赞同其意见,“这地方应该也算是整座天宫的基石,必然有通往真正藏匿祖龙尸身的路径。”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该如何寻找?
跟著这些铜俑走了好几处地方,虽说有些收穫,但到底还是扑空了好几次。
祖龙因其魔下方士之言,为保存自身,故而在行事作风上十分隱蔽,又极为擅长藏匿,想要找到其所在,绝非一件易事。
忽然,陈阳眼前一亮,看向身边鲁矩,“矩子先前曾说那些铜俑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操纵。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趁这机会,反过来追踪那意识的所在?”
“可行,倒是可行。”被陈阳这么一点,鲁矩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只是我们並非铜俑,难以明確知晓那操纵的源头。若是一旦心神有损,走火入魔,也绝非好事。”
“没事,我自有把握。”
陈阳说完,便將手边取自黑龙的仿魂取出一块,以右手紧紧著捧在胸口,感受其內隱隱传来的震动。
这青铜鼎炉处存在大量已经出世或者尚未出世的铜俑,而潜藏在天宫暗处的意志,因此会將大部分精力集中在此,好操纵铜俑各行其事。过於分散且微弱的声音,自是会模糊其位置,但当这无数声音来自向一个方向时,往往就能客观地指向其所在。
耳旁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只是听不大真切,为了清楚地感受那遥控一眾铜俑的意志,陈阳咬咬牙,將仿魂碎片举至头顶,闭上双眼,不惧可能受到精神上的衝击,將注意力集中到对其的感应上。
下意识的,他的手掌十分用力,几乎快將那碎片嵌入掌心。
终於功夫不负苦心人,一道存在於高处的威严意识忽然活跃了起来,仿佛千万个念头朝此地涌来,令陈阳耳边传来“喻”的一声,下意识抬起了头。
“就在那!”陈阳用手指著上方某处,“距离有些远,应当在百里之外。”
眾人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赫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宫殿群,只是屋舍大多矮小,看上去无甚稀奇,与壮丽雄浑四字挨不著边。
“我们似乎正是从那个方向来的—”赵岳眯起眼晴,看著那地方有些眼熟,说道:“那个十三尺高的金色铜人所看守的地方,差不多就是在那一块。”
“啊?”张玉琪愣了片刻,隨即笑道:“照这么说,我们此番岂不是走了许多冤枉路?”
“也不尽然。”苗月儿说道,“我们若不走些冤枉路,又哪里能对这地方有更清楚的了解?”
“不管怎样只要到达那里,相信有关这天宫的一切疑问,最后都將水落石出。”陈阳长出一口气,晃了晃头,以减轻因共鸣而造成的耳鸣,“我就说咱们下来的位置其实选得不错,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吧?”
“在这里头转了这许久,总算是熬到头了。”他又说道,“走,咱们赶紧去看看那位祖龙到底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