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碰见什么好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现实中,陈阳看著躺在地下的徐弘远,打趣道:“跟吃了蜜蜂屎似的。”
在三张旗幡的簇拥下,构成五芒星形状的烛光正不断摇曳闪烁,躺在正中的徐弘远则满脸含笑,眼角还闪烁著泪光。
“照著捲轴上头所述,这个徵兆並不算好。”陈阳心道:“虽说在中阴界可以见到死去的亲人朋友,多少能了却些遗憾,却也容易令人迷失。一旦沉迷其中,就会有醒不来的风险。不行—还是得催催他。”
想到这,陈阳拿起引魂铃,在对方紧闭的双目前轻轻一摇。
“不要拖延时间,速战速决,你至多还有半个时辰。”陈阳顿了顿,强调道:“到时若再不醒来,假死变成了真死,这法事也就成了白事。”
徐弘远这次没有回答陈阳,而是张开口,梦一般地喊著娘,神態並不像个成年男人,反倒像个孩童。
“这倒霉傢伙。”
陈阳无奈地摇了摇头。
泰山府君祭的要旨便在於唤出这位大神,而生者是无从见到对方的,唯有以中阴之身方才能与其沟通。所以,需以受术者为媒介,才可借其神力將法事完成。
如今徐弘远沉溺於与死去的亲人团聚,已忘记了本来的目的,再这样下去只怕不妙。
陈阳此刻已打算运用手段强行將对方唤醒,先前他虽那样说,但也只是为了提醒对方此行的凶险,实际自然是不会眼巴巴地看著自家门人去送死。
手中已经捏好了法诀,正欲下手的时候,只见徐弘远的面色又是一变,还未擦去泪水的面庞分明又变得坚毅起来。
““..—·师父,我娘將我推了出去,我见到泰山府君了,只是———”
他迟疑了片刻,说道:“这人怎么看上去跟阎罗王似的?”
“你心中的泰山府君是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陈阳鬆了口气,继而淡定地道:“实际,他所代表的,正是生死之间的一点灵机—-现在,你將自己的要求告诉他。”
“是。”
过了片刻,徐弘远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发白,而自他躺著的躯体上方,一尊头戴冕冠的帝君虚影缓缓浮现。
注视著这一幕的陈阳,此刻长出一口气,“终於现身了——“”
泰山府君祭的效用其实很多,而其中最主要、也最为人所推崇的,便是改变人的寿数、根基。
在三魂七魄之中,人的寿命由天魂、也即胎光来决定,因每个人的稟赋根器不同,寿数也就有著差別。但无论怎样,只要未能成就阳神之身、或以其他方式脱离肉身桔,最高不会超过百二十年,而精怪之类的寿数则往往更短。
那些个几百年、几千年的精怪,实际是附身了其他生灵而藉此苟活。也正因此,修为几乎不能完整发挥。
且先不提这些题外话,陈阳这一次的目的,则是以泰山府君之能,弥补徐弘远亏空的根基,进而拓宽修行的道路。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而请神办事,同样不能空口无凭,除却供品什么的要准备好以外,自身的证明也即法同样也得妥当。否则,別人哪知道谁是谁,又凭什么要为你做事?
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想要收穫需得先付出。
徐弘远所在的空心五芒阵,除却有著保护肉体的效用外,本身也象徵著师承,所以这一关陈阳並不需要担忧。
至於剩下的,便是开出足够的价码,以令“泰山府君”满足自己的要求了。
陈阳亲眼看著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孔,逐渐变得与自身有著七八分相似,然后將嘴张开,上下咬合间发出了无声的话语,虽听不见,意思却能完整地於心中浮现。
陈阳拿出一件早已准备好的灵物,正是先前自祖龙陵取出的祭天玉,放在了徐弘远的身侧,隨即看向那“泰山府君”。
冥冥之间传来一道力量,令徐弘远的身躯与那玉一同缓缓浮起,仿佛这二者正被放在某个无形天平上衡量。相互沉浮了一会儿,高下之势逐渐明朗。显而易见,徐弘远的身躯更有分量,使得那玉高出了一头。
陈阳目睹此状,很快明白了对方意思,无奈道:“好吧,打些折扣就打些折扣,不求个上上根器,只將破身太早泄去的精元补全,如何?”
自说自话的模样,有些像是在討价还价,实际倒也差不了多少。
只见陈阳说完,徐弘远的身躯隨即缓缓抬起,而另一侧的玉则慢慢下沉,两者很快便达成了微妙平衡。
“唉,这位府君也是狮子大开口啊——”陈阳略有些心疼地望著玉,暗道:“上好的崑崙古玉,结果就只换来这么点好处—怪不得这法事不能经常做,毕竟代价实在不低。罢罢罢,风吹鸡蛋壳,財去人安乐!”
“泰山府君”的身影忽然发出阵亮光,光芒很快笼罩了由崑崙古玉製成的祭天玉,
於是轻响声络绎不绝地响起,令这方古玉的表面出现了诸多裂痕,迅速蔓延的同时又相互交错,没过多久,就在咔一声里彻底崩碎,其內灵性也隨之无影无踪。
而徐弘远则身体一沉,落回地上。
陈阳顺势將一旁刻有其生辰八字的稻草人拿来,与其並排放著,接著又摇动引魂铃,
令徐弘远的意识从其身体之中甦醒。
“.....
徐弘远的眼睛缓缓睁开,涣散的瞳孔重新有了焦点,眼神也逐渐恢復了色彩。
“这、这是?!”
他惊讶地坐起,只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身体也变得轻盈了许多,状况竟是前所未有的好,仿佛浑身有著使不完的力气,一拳就能打死一头牛。
“师父。”
徐弘远发现面前的陈阳不知为何,竟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於是上前行礼,径直跪倒道:“法事成功了还有,多谢师父相助,我实在没想到此生还能有机会见到家慈。”
“不必多礼。”陈阳强顏欢笑,內心仍因玉之事有些不舍,“你若能记住此番经歷,也就没有枉费我的苦心。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看来你如今颇有些领悟啊。”
说到这,徐弘远的面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笑意:“这也全是托师父的福。”
“哪里,你自己也出了不少力嘛。”
虽说玉没了,但好在自家门人得以摆脱了根基上的不足,日后纵使走不了康庄大道,也不会在荆棘小路里撞个头破血流。再者说,他陈某人本也不缺这三瓜两枣。
想到这,陈阳的心情总算是好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