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姨母也是母
就在朝廷宣布留守人选的当天,符二娘也被皇后符氏召入宫內。
晨光初起,薄雾未散,符二娘的马车便已到了皇城拱宸门外。
內侍瞿泰早已等候多时,守门的禁军得了皇后懿旨,当即打开了侧门,让马车直接驶入宫禁。
车轮碾过青石御道,发出沉闷的声响,惊起几只棲在宫墙上的雀鸟。
“夫人,到了。”车帘被轻轻掀起,符二娘扶著女官的手下车,却见一顶朱漆描金的乘舆已候在一旁。
瞿泰恭敬行礼道:“娘娘吩咐,郡夫人身子重,不必步行,直接乘舆入內。”
符二娘微微一怔,隨即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姐姐素来疼她,如今她怀有身孕,更是处处体贴。
她轻抚著微隆的小腹,在女官搀扶下坐进乘舆。舆轿平稳抬起,穿过重重宫门,沿著蜿蜒的甬道向內宫行去。
沿途宫人见到这般乘舆入宫的殊荣,心知来的人定然身份显贵,纷纷垂首避让。
符二娘透过轻纱轿帘,望著两侧朱墙金瓦在朝阳下泛著柔和的光晕,恍惚间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乘舆最终停在了后园的凉亭外。远远地,便听见孩童清脆的笑声。
符二娘刚下了乘舆,就见几名宫人领著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童,正在追逐嬉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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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傢伙穿著杏黄色的小袄,在铺满晨露的草地上跌跌撞撞地跑著,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而皇后符氏则倚在亭栏边,一袭素色常服,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凤釵,含笑望著那孩童嬉戏。
“二妹来了,快过来坐罢。”见到符二娘的身影,符氏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当即招手示意妹妹近前。
那语气亲昵自然,並不像是在召见臣妇,而是在唤自家小妹。
“妾身拜见皇后殿下。”符二娘走进亭內,便欲屈膝行礼。虽然血缘上是亲姐妹,但身份却有高低尊卑,而且周围还有许多人在,该有的礼节自然不能少。
谁知符氏却起身扶住了她,柔声道:“行这些虚礼做什么?在外人面前我是皇后,但在你面前我只是阿姐。今天召二妹进宫,只是姐妹间敘敘话,不用如此生分。”
符二娘闻言,脸上闪过动容。她反握住符氏的手,轻声道:“姐姐教训的是。”
符氏展顏一笑,拉著妹妹一同入座。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符二娘的脸色,口中关切道:“这几日害喜可好些了?”
“多谢阿姐惦念。”符二娘素手轻抚著微隆的小腹,唇角不自觉地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几日已经好多了,只是这孩子闹腾得很,夜里总睡不安稳。”
“倒与我当年怀训哥儿时一样……”符氏伸手在妹妹的小腹上摩挲,指尖突然传来微微的胎动,让她不禁莞尔:“这孩子定是个顽皮的哥儿,还未出世就知道闹腾娘亲。”
符二娘闻言,唇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双手不自觉地护住腹部:“只希望孩儿能像他父亲一样,日后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晨光透过亭角的轻纱幔帐,在她清丽的容顏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那柔和的光晕仿佛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连鬢边散落的几缕青丝都泛著莹润的光泽。衬得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朦朧的母性光辉之中。
符氏望著妹妹这般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恍惚。她仿佛看到了当年自己初为人母时的模样——也是这样带著几分羞涩与期待。
符氏一时心中感慨,忍不住说道:“还记得你小时候,总爱跟在我身后“阿姐、阿姐”地叫。当初我即將嫁去兗州,你还哭著喊著不让我走……没想到转眼间二妹都快要当母亲了……”
符二娘闻言握紧了姐姐的手,感受到她掌心散发的温度。姐妹二人相视一笑,往日的温馨记忆仿佛就在眼前。
“哎呀,光顾著跟二妹敘话了……”符氏转头对亭外的女官吩咐道:“去把本宫熬製的莲子羹端来。”
不多时,女官捧著一个青瓷莲盏走来,盏中盛著晶莹剔透的羹汤,內有粒粒饱满的新剥莲子。
“你小时候最爱吃的便是这个。”符氏接过瓷碗,亲手递给妹妹,“记得那时你喜欢吃甜的,每次我都会多放些雪熬製,今天我还是照著原来的法子做,也不知合不合你现在的口味?”
符二娘接过瓷碗,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莲子软糯,汤汁清甜,正是记忆中的味道。
不消片刻,一碗莲子羹便就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符氏捏著锦帕替妹妹拭了拭嘴角。
过了一阵,她却突然轻嘆了一声:“此番我隨官家一起出征,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训哥儿才不过三岁,从未离过我身边,我这一走,最放心不下他……二妹若有閒暇,不妨进宫替我照看一二。”
“阿姐……”符二娘神色一愣,放下手中瓷碗,欲言又止。
她不太理解自家阿姐的想法,打仗明明是男人们的事情,后宫妇人何必非要掺和其中?
符氏察觉到妹妹的迟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我姐妹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符二娘咬了咬唇,终是忍不住问道:“阿姐为何非要隨驾出征?我听说淮南冬月里地气湿冷,透体彻骨的寒意。阿姐身子娇贵,何必跟著去受罪……况且训哥儿年幼,正需母亲陪在身边。”
符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望向远处的宫墙,沉默片刻才道:“二妹可还记得去年官家御驾亲征之事?”
那次的战事符二娘自然知晓,她的丈夫就是在高平一战成名,继而又在忻口之战中力退辽军。
作为妻子的符二娘,早已从丈夫的口中,得知过战事的种种经过。
只是她不明白此事和阿姐非要跟著皇帝一起出征有什么关联。
见符二娘微微点头,符氏轻嘆一声道:“自梁朝以来,开国皇帝一旦崩逝,后继者便处境艰难。正因如此,去岁北边入寇,官家才会力排眾议,决心御驾亲征。”
“据说最凶险时,军队几近溃败,官家在阵前亲冒矢石督战,还有部分悍勇的將校奋力拼杀,这才化险为夷。”
“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让人后怕不已。胜了自然盪清內忧外患,可若败了……后果则不堪设想。”
这些话符氏其实憋在心里许久,就算跟自己枕边人她都没说过。今天见到妹妹后她这才有感而发。
正如她话里所言,五代乱世以来,二代皇帝很不好当……如果高平之战柴荣不幸没打贏,那真不知道东京会发生什么变故。
符氏曾经嫁过李守贞之子,然而没多久就被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