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似是故人来
这个身著灰色风衣的男子仿佛从迷雾中走出来般,让人捉摸不透。
他头髮显得有些白,身姿却异常笔直挺拔。
从进店开始就一言不发,用隱匿於圆框眼镜后的目光,静静观察著周围。
除了之前开口询问过一句杀手模样,整个人就像无声的影子,融入背景中,毫无存在感。
此刻终於打破沉默,却让店內更显寂静。
墙壁上的掛钟“滴答”、“滴答”作响。
林师傅凝视半晌,眼眸深处似乎有某种情绪在翻涌。
然后,他缓缓扶了扶老镜,转头看向方诚等人,说道:
“你们先下班吧。”
平常的话语中,带著不容置疑的口吻。
方诚微微皱起眉头。
虽然不清楚那名男子的来意,却能够明显察觉到林师傅情绪上的波动。
温慧仪面露犹豫之色,目光扫向店里还剩下的另外两名客人,囁嚅著:
“可是……”
她也隱约感觉到有些异样的氛围,不想把老板独自留下,面对可能的麻烦。
林师傅像是看穿他们的心思,摆了摆手,语气变得缓和些:
“我一个人足够了,等会还需要处理一些私事,你们放心回去吧。”
温慧仪无奈地点点头,默默收拾下柜檯,隨后牵起温欣的手。
温欣一脸懵懂,却也乖巧地跟著妈妈离开医馆。
方诚明白林师傅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隨后脱掉工作服,清洁了下双手,这才准备下班回家。
经过门口时,与灰色风衣男子擦肩而过。
男子身上那股淡淡的菸草味飘入鼻腔,方诚下意识地侧目。
却发现对方的眼神显得很不同,幽深得犹如无尽的黑洞,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
见方诚盯著自己看,男子於是面露一丝微笑,頷首示意。
方诚收回目光,旋即迈开大步,很快也走出店门。
半个小时后。
夜色愈发深沉,似乎將整条街道严严实实地包裹著。
林福生跌打医馆內,依旧有一缕光线透露出来。
里屋,一盏白炽灯悬於头顶。
暖色调的光晕照亮房间,却驱散不了满室的凝重。
灰色风衣男子与林师傅面对面坐著,中间隔著一张木桌。
此刻,两人都把遮挡视线的眼镜摘下来,放在桌上,毫无保留地坦然对视。
光线在彼此脸庞上勾勒出明暗交错的轮廓,也折射出眸底深处隱藏的暗芒。
林福生率先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你整过容?”
目光在男子脸上仔细打量,试图从陌生的轮廓中寻出往昔的痕跡。
“是啊。”
灰色风衣男子微微仰头,灯光映照著他的侧脸,显得平平无奇,又有种莫名的气质。
“那些猎狗咬得这么紧,不换一张脸,重新来过,我现在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你面前?”
他眼神很平静,仿佛一潭深邃的湖水,將那些惊涛骇浪的过往深深藏匿其中。
“你知道吗,为了这张新脸,我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诊所里躺了整整三个月。”
“每一次手术,都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上一遭,刀锋划开皮肉的剧痛,麻药褪去后的折磨,我都强行忍住,只是不希望和其他人一样暴露行踪,被捕入狱。”
“那三个月,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世界遗忘,身边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痛苦陪伴,不知道是否还有將来,也许正是这段时间的经歷,让我完成了一次蜕变。”
诸多苦难的回忆从他口中说出,平淡如水一般,仿佛只是在讲述別人的故事。
林福生闻言,却沉默良久,脸上的表情凝重而复杂。
灰色风衣男子整了整衣领,神色泰然:
“自我介绍下,现在我的外號是教授。”
他嘴角上扬,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像是在宣告一个全新的身份,又在向过去的自己告別。
隨后,目光扫过屋內陈旧却摆放有序的药柜,墙上褪色的老黄历与照片。
接著感慨了一句:
“当初我们那批人中,你应该是最幸运的。”
“幸运?”
林福生轻嘆了口气,眼神有些悠远:
“或许吧,这么多年守著这间医馆,虽然没经歷大风大浪,可也看尽了人间冷暖。”
顿了顿后,他目光一凝,紧紧锁住对面的故人:
“你今晚突然到访,不会只是来敘旧吧?”
“当然不是。”
教授闻言表情一肃,隨即回道:
“我回到东都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
“这些年我漂泊在外,一边躲避追捕,一边积攒力量,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返回故地,重新集结同伴,继续以往未竟之事,哪怕费尽周折,也从未放弃。”
说到此处,他上身前倾,凝视著林福生:
“今晚我特意找到你,只是想问你,还有没有当初的雄心壮志?”
言语间,他那副始终平静的表情终於有了波澜。
眼眸中的光芒陡然变得炽热,仿佛要將屋內凝重的空气点燃。
林福生不禁微微垂首,避开那炽热的目光。
沉默片刻后,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缓缓开口:
“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安稳,医馆虽说不大,却也倾注了我半生心血,每天接诊、製药,忙忙碌碌,时间久了,那些豪情壮志,就像被平淡日子磨平的稜角,已经没了锋芒。”
“所以,恐怕我很难再重操旧业……”
教授目光灼灼,似乎要穿透林福生的眼眸,探寻到他內心深处的答案。
半晌之后,微微嘆了口气,轻声说道:
“我明白了,今晚打扰到你。”
林福生顿时讶异地抬头看向教授。
他本以为对方会继续劝说,甚至会露出失望或愤怒的神情,没想到表现得如此平静。
“人各有志,岂能强求。”
教授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