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中心商务区,环球金融大厦。
三十六层,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著来去匆匆的白领身影。
每个人都西装革履,步履匆忙。
空气中瀰漫著咖啡香气,以及精英阶层的无形压力。
突然,一阵轻微的骚动在开放式办公区边缘泛起。
员工们不自觉地抬起头,目光匯聚於一点,神情略显错愕。
只见公司董事长,那个平日里威严十足,骂起人来声量震天的禿头胖子,此刻就像个初入职场的实习生般。
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个托盘,上面放著三杯刚刚沏好的顶级大红袍。
腰背微微弓著,脸上堆著谦卑而僵硬的笑容。
先是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那扇厚重的胡桃木门前,用手肘轻轻敲了敲。
得到里面一声低沉的回应后,才侧身推开门,將茶水恭敬地送了进去。
片刻之后,他又倒退著出来,再小心翼翼地將门轻轻带上。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做完这一切,这个禿头老男人材直起腰,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领带,恢復了几分董事长的派头。
当他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些正偷偷打量自己的员工时,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
一道若有实质的严厉目光,瞬间扫过全场。
办公区內,所有的脑袋“唰”地一下全部低了下去。
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豪华的办公室內,静謐无声。
一张价值不菲的紫檀木大班台被粗暴地推到了角落。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简约而气派的黑色真皮沙发。
罗烈就坐在主位上。
他没有看站在旁边的两人,目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俯瞰著脚下这座钢铁丛林。
高楼耸立,车流如织。
整个城市仿佛一个巨大而精密的棋盘,尽收眼底。
冯进財和卓峰垂手侍立一旁,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他们肩上。
距离那场惨败告终的“猎魔行动”,已经过去了两天。
东都分部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
更致命的是,特搜队那些疯狗不知从哪里获得大量线索,正在全城范围內对诺亚组织展开搜捕。
一个又一个据点被端,一名又一名成员失联。
他们这些倖存的干部,也不得不暂时躲进相对安全的“白手套”公司,暂避锋芒。
这里是诺亚组织的合法產业,纳税大户,没有確凿的证据和搜查令,即便是特搜队,也无法擅闯。
良久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冯进財和卓峰的心头,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冷汗,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地浸湿卓峰的后背。
他知道,自己作为情报负责人,这次行动的失败,绝对是难辞其咎。
冯进財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下,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敢出声。
最终,还是卓峰顶不住这令人窒息的压力,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深深地低下头。
“罗部长……关於这次行动失败的责任,全在属下一人身上。”
“是我的情报工作出现了重大疏忽,我……”
“万无一失?”
罗烈没有回头,声音低沉传来,打断了他的请罪:
“我记得,这是你的原话。”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卓峰心上,让他把后面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部长,这……这確实是个意外!”
冯进財见状,连忙在一旁替卓峰辩解,声音里带著一丝急切:
“谁也想不到目標竟然如此狡猾,甚至……甚至能反过来利用特搜队那些疯狗来对付我们,这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案。”
罗烈终於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然而,正是这份平静,才最令人感到恐惧。
“说说损失吧。”
他淡淡地问道,仿佛在问今天的天气。
冯进財和卓峰对视一眼,心中稍微鬆了口气,但依旧不敢大意。
罗部长愿意听报告,就说明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冯进財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回答:
“部长,由於事发突然,大部分成员都按照最高紧急预案进入静默状態,切断了所有常规联繫……”
“所以,目前……我们只能统计出一个非常初步的大致情况。”
“是的。”
卓峰立刻接过话头,积极表现地补充道,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乾涩:
“根据目前匯总的零星消息,我们至少有八名六级以下的干部在撤退过程中失联,大概率是被捕或……被当场击毙。”
“普通成员的损失,初步估计在五十人以上。”
说到这里,卓峰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最糟糕的是……我们有三名七级干部,在昨天夜里……被確认遇害了。”
罗烈闻言,沉凝的眉梢,终於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其中就包括情报处负责跟踪目標的队长,陈锐。”
卓峰继续说著,声音压得更低:
“我们的人赶到他居住的屠宰场时,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
“根据眼线传回的描述,陈锐死状极惨,现场到处都是那些猛犬的碎骨烂肉,好像发生过爆炸一样。”
“而且,在屠宰场的墙上,还被人用他的血,画上了一个巨大的,咧嘴微笑的恶魔脸庞。”
听到此言,罗烈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向卓峰和冯进財。
“绝对是那个混蛋,绝对是程嘉树做的!”
不等卓峰继续开口,冯进財便已咬牙切齿地插嘴道:
“他这是在向我们示威,是赤裸裸的挑衅!”
显然因为东都分部遭受重创,他这个总负责人,对於害得自己背锅的罪魁祸首,也是痛恨至极。
“是的,冯站长的猜测没错。”
卓峰点了点头,强迫自己的语气冷静下来:
“另外两名遇害的七级干部,死亡现场也发现了同样的標记。”
“陈锐的实力,您是清楚的,虽然只是七级,但他的特殊能力让他极难被杀死,综合战力甚至不输给一些八级干部。”
“能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干掉他,还顺带解决了另外两名七级干部……必定是程嘉树本人所为。”
卓峰深吸一口气,將自己这两天不眠不休分析出的结论全盘托出:
“他一定是在我们採取行动前,就从某个渠道获悉情报,所以才能提前布下陷阱,引来特搜队,从而破解我们的围剿。”
“脱身之后,他又利用所掌握的信息,反过来对我们的核心干部进行追踪和猎杀,作为报復手段!”
罗烈闻言,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