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没有立刻回答,闭目沉吟片刻,转而道:
“太白,你是上金之子,算我之后辈,过去多年也没少拜访我,又算我友人,故我提点你一二,也算是合乎情理,自然而然。”
缓了缓,他继续道:
“你明明执杀伐,却又性子太温;主兵戈,还又爱平和诸事。”
“以你的位份,早该继承白帝之位,登临大罗之上,可如今呢,连大罗道果都不曾得之,於天庭未损之时,位高而乏力微薄。”
残魂愣了愣,苦著脸:
“老君,我已然在谋划大罗了。”
老人点点头:
“我自然看见,一分为二,半个自己转世,而后斩去宿世记忆,再拜另半个自己为师,欲行出一个执杀掌伐、能继承汝父的自己来,想法倒是不错。”
残魂抿抿嘴:
“只是失败了不过如今看来,倒也並未完全失败,还有一线机会。”
“机会渺茫。”
老人闭上眼睛: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內一容一在一一看!
“你问我,是否要帮助那小傢伙——不必。”
“旧天庭之人,不可入新天庭。”
“这是铁律。”
他睁眼,淡淡道:
“我定的。”
残魂色变:
“为什么?您不是尚无为、绝不干涉万物,一切顺其自然的么?您不是说,陛下做的事情,和天庭的仙臣无关么?”
老人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幽幽嘆了一声。
“回你的那小洞天去吧。”
他挥了挥手,被封死的虚幻门户復又正常,残魂跌落了进去,兜率宫陷入寧静。
老人施施然起身,走到八卦炉前,伸手轻抚。
炉下火大旺,炉子本身亦隨之震摇,似有什么生灵在其中挣扎、衝撞,欲要掀开炉盖,欲要打將出来。
老人伸手,没入混沌虚无,拈来一方走到末路的大千世界,掀开一线炉盖,掷入其中,
將崩的大千世界彻底熄灭,其中亿万生灵迎来末日,曾经璀璨的文明走到终点,整个大界余骸化作丹炉里的一昧辅料。
没完。
他便又將道宫中弥散的三十六色光攥住,又连连捏来数座濒临绝灭、枯寂的大千世界,揉做一团,一併掷入其中。
炉中隱隱约约传来怒吼声。
“安静。”
老人在炉上拍了拍,六丁神火大旺,炉中诸声皆寂了下去。
“若能將你们炼成一炉丹,得多好?”
他微笑,一步步走回高台,端坐在蒲团上,习惯性的想要饮茶,却才反应过来。
无论是茶壶还是仅有的几片大赤灵茶,都没了。
“混帐小子!”
老人骂了一句,目光四顾,確定没有任何可以被某个混帐搬走的东西了,这才舒了口气。
“世风日下啊。”他嘆道。
………………
朦朧白光,只见的到白光,看不见其他。
周牧笼罩在白色光中,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难懂的宝誥声、颂念声,眼前似浮现出一幕幕景。
是战场杀伐之景,一幕又一幕。
有蛮荒之中两个部族的廝杀之景,有无头者挥舞著大斧和大盾衝杀天闕之景;
有两方大军对阵衝杀之景,景中一方的领袖乘坐帝驾,另一方骑著黑白色的异兽,异兽萌態,却又凶猛异常。
还有城中高台燃起大火,披著王袍之人立在火中,城內城外是数不尽的军卒、仙神,一方方新王旗上的【周】字迎风飘摇而猎猎之景;
紧接著,
是尸山血海中重瞳者拔剑自刎,是群星摇动,七星灯灭,手持羽扇者嘆息逝去,
是小民械斗,是悍卒先登城墙,是驍勇者陷阵夺旗,是大將军纵马一人冲营!
是古来今往所有廝杀爭战之景,是过去现在一切兵戈碰撞之景!
是灾狱,是刑法,是剑鸣錚錚!
无数大景匯聚在一起,盘旋、交错、碰撞、合一!
周牧看到了一个伟岸者。
伟岸者在看著他。
有古老的万民祭祀声在奏响。
“西方之上帝!夕月与兵爭!”
“五行之金德,五气之皇老!”
“天之上帝,神之天帝,山之圣帝,肺臟之神君!”
周牧听的懵懂,却也能大概明白——白帝者,先天五帝之一,五老之一,五太之一,五岳之一,五行之一,五气之一,五臟之一!
大抵,是开天闢地来,辈分最高的一撮了。
恍惚、震耳欲聋间。
周牧看到无数古来兵爭廝杀之景所匯聚成的那一个『点』,落在了伟岸者的指尖,
而后,
那位伟岸者伸出指头,不偏不倚,正点在自己的眉心。
他听到自己的肺臟共振发声,发出的是伟岸者的低语。
“內修之法,汝已得元始阴阳经。”
“外炼之妙,却也有八九之玄功。”
“便叫你再得,护道之术,征伐之诀,杀生之秘。”
明明是自身肺臟发出的声音,却道韵盎然,伴著大威严,
而同时间,周牧发觉自身体內,那由师父种下的【雄中雄】的种子被摘走。
他看见一门术,一门不修內气、不炼魂魄、不壮躯壳的纯粹杀伐金锐之术。
太白皇老七宝七杀术。
周牧看见自己的玄黑铜令忽然浮现而出,
其上,福德正神四字,忽而模糊。
许久过去。
玄黑铜令变成了玄金铜令,背面依旧是地祇八品,
而正面,却变成了
【福德杀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