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京城雪后初晴。
林府院內,林蕴秀立在满目雪色之间,清点著面前货物。
“姑娘,大理寺丞程赴前来问话。”侍女採薇过来通传道。
她淡淡合上了手中册子,眸中並无意外之色。
“请人进来。”
霜银万里间,一人於林府门前翻身下马,红袍官服迎风飘舞。
转过几道迴廊,来人面若冠玉,长眉入鬢,身姿挺拔如松,嘴角噙著抹恣意淡然的浅笑。
他只看了身前人一眼,便怔在了原地。
林姑娘一身素白长裙,外罩梅红绒斗篷,眼眸清丽,秀颈如瓷,身姿如玉,见之忘俗,实是无愧於“世外謫仙”之名。
她性情孤傲,在京城大小宴席中从未露过面,这还是程赴第一次与之相见。
虽是公务在身,但外男入闺阁女儿之宅已是不妥,他一瞬便移开目光,恭敬行礼道:“见过林姑娘,在下多有叨扰,失礼了。”
“程大人不必拘礼。”
林蕴秀將帐册递给侍女採薇,做了个请的手势,“天寒地冻,还请大人隨我入正堂相谈。”
程赴頷首,跟在她身后五步之外。
因是垂头行走,他目光偶然扫过院中那呈装货物的铁匣上。
匣外锈跡斑斑,里面淌出的水渍以致地面积雪融化,虽有薰香在侧,却还是隱隱透著一股鱼腥之气。
程赴微微凝眸。
早听说这位林姑娘置业有方、家財万贯,又出身苏州沿海一带,她所做的生意,大概包括海货一类。
正堂內,採薇撤下帘,在案上沏了两盏春山龙井。
林蕴秀早知他欲问之事,未等程赴询问,便开口道:“前日午后酉时,我先行离开清风茶楼,去了城南几处点心铺子巡视生意,半个时辰后返回府中,才听闻了公主遇刺的消息。”
“点心铺的掌柜伙计,和途中见过林府马车的行人,都可为我作证,我一独居孤女,府中帐目清晰,素日行踪也清楚,並无买凶杀人之嫌。”
朝中明眼人都知此事是世家所为,问到林府不过是例行公事、走个过场,林姑娘所答也並未有什么不妥之处。
程赴任身后主簿记载,默默倾听。
茶香四溢,扑面而来,他目光忽而落在了身前杯盏之上。
云阳侯府乃太后母家,他作为独子,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不论是什么稀罕物都早就司空见惯了。
这龙井,顏色有些不对。
他端起那茶杯,长眉轻皱,轻抿了一口。
春山龙井,本该清淡解腻、甘而不甜,但此盏当中除了茶叶顏色发黑,味道上还多了一丝苦涩。
林蕴秀见他如此凝眉沉思,心中生起了几分疑惑。
五殿下的人曾言此事不会与林府有牵扯,而这云阳侯世子又与珩王私交甚密,绝不会在此时有意为难。
她边回忆著方才自己所言是否有什么破绽,边垂眸端起了茶盏,送至唇边。
正在此时,程赴像忽而想到了什么,回过神来。
“等等!”
他脸色一变,骤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