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地看著自己最后的身体部分被碾碎,韩茜气不打一处来,但她还是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因为唐绘此时需要她。
“七大罪,是什么?和“彼岸”有什么关係?”她和唐绘同口同声地问了出来。
显然胡川大意了,他以为韩茜已经彻底消失,並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因而认为,以唐绘现在的精神状態,能不能撑过下一轮“彼岸”的衝击都很难说,因而和她说什么也没关係了。
“你知道,“彼岸”,或者彼岸计划的根本目的是什么吗?”
胡川像个疯癲的老头,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它饱含著狡黠,又掺杂著积压已久的心愿终於能被人聆听得欣喜若狂。
“是人,人的进化,“彼岸”本质上是各种生物科技的集大成者,是生物科技与量子物理学的完美结合,正如我无数次在讲座上提到的,它通过復刻人的意识充分调动人的潜意识,让进入“彼岸”的人逃离现实的痛苦,拥抱如梦似幻的精神世界,然而正如你们所看到的,大部分进入过“彼岸”的人因潜意识的想法过多,大脑的承载能力有限,而成了废人。所以我才会和帆楼大学,和你们的校长合作,诱导韩茜得到那一批宝贵的大学生復刻意识的数据,你们涉世未深,未经社会毒打,自然少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欲望,潜意识相对单纯得多,因而进入“彼岸”的成功率要大得多。”
“然而仅仅投餵復刻意识並不能满足“彼岸”的需求,换句话说,构建一个无所不包且永续稳定的精神世界,不仅需要强烈的潜意识,还需要“彼岸”提供足够的支撑,而这份支撑来自於每一个进入过“彼岸”的实验体的数据。我逐渐发现,堆砌的案例越多,“彼岸”越能模擬人的真情实感,某种程度上讲,它在逐渐向人的形態靠近。”
“为了真切地感知它的存在,我直接將自己的大脑植入“彼岸”之中,而我的颅骨中只有接收信號的、人工培育的模擬大脑,这也是我不死不灭的原因。我的意识所经歷的时间流速隨“彼岸”內精神世界的深入逐渐减缓,数十年內,我歷经了二百多年的时间,见证了每个进入“彼岸”的实验体所经歷的每个瞬间,因而我深刻地意识到,“彼岸”的本体並非某个具体的存在,而是一团混沌的意识,它会对外界做出反应,会產生自我的判断,却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般,没有对自我的认知判断,它並不知道【我是我】,为了让它足够强大,就需要投餵更具代表性的潜意识。”
“而七宗罪,就是人类最鲜明的特徵。追求刺激性慾的色慾、沉迷享乐的暴食、永远得不到满足的贪婪、逃避现实的懒惰、无法克制情绪的愤怒、因欲望不满而恼恨他人的嫉妒以及有恃无恐,褻瀆规则的傲慢,这些罪孽產生自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却也恰恰是每个人都无法摒弃的最原始的潜意识,只有將这七宗潜意识与“彼岸”相连,它就会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进入“彼岸”的人將再也不用担心精神会崩坏。”
唐绘终於忍不住:“既然如此,只找七个人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还要戕害那些无辜的学生。”
胡川轻蔑地笑了,他的笑声瘮人,神情也儼然与神神叨叨的神棍无异。
“实验体越多,我得到的数据越多,也才能对比得出谁能满足七宗罪的要求,我虽然很感谢韩茜的“开源”,但只可惜她的一念疏忽让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明明只差几个元素,七宗罪就能集齐了,如今却因她的任性將你放了出来,严重阻碍了我的计划,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的时间是无限的,你,身为七宗罪的一员,也休想逃离。”
说罢胡川大手一挥,那些触手如锋利的刀刃般刺向唐绘的身体,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便被大卸八块。
唐绘的意识走入了一个模糊的境界,她仿佛被关进了一个狭小的房间中,四周都是毛玻璃,外面忽明忽暗,她却什么也看不清。
“这里是?”
“彼岸的时空在重置。”韩茜冷静的声音在唐绘脑海中响起。
“按胡川所说,我们应该会被传送到某个时间节点吧,不过无论如何,他肯定不会放我们走的。”
唐绘嗯了一声,却缓缓蹲下身,抱住头,失神地望著那些无法分辨的色彩。
“你被胡川的话嚇到了?”韩茜打趣。
唐绘摇了摇头。
“我只是...更迷茫了,说来也怪,明明是胡川大意轻敌,透露给我们那么多消息,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相反,听完他最后那句话,我...有种无法明说的感觉。”
韩茜宽慰:“你別信他的鬼话,当初他还从来没提过我是什么嫉妒的化身呢,不还是你先提出来的?况且七宗罪这个概念本身也过於玄幻,完全无法用科学证实,他可能也只是嚇唬嚇唬你罢了。”
然而唐绘丝毫不理会韩茜的话。
“那我问你,你喜欢金景阳吗?”
“誒?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別纠结,快回答我。”
“喜...当然喜欢了。”不知为何,韩茜的语气变得娇羞,这还是唐绘第一次见。
“为什么会喜欢,你不只是利用他吗?”
韩茜顿了片刻,似鼓足勇气了般,深吸一口气,却用最平淡的语气娓娓道来。
“怎么说呢,他足够优秀,在我眼里是一座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山,身为攀援的登山者,我能被这座山青睞便是三生有幸;此外,他也经歷著种种压力,我们在这一点上也心有灵犀,以及最重要的是,在我心中,金景阳始终是我的心灵支柱,是我信念的底线,曾几何时数次有人嘲讽我,他都会站出来替我反驳,哪怕有的时候人家说的並不完全是假话...嫉妒的根源是自卑,金景阳並没有將我的自卑拦腰折断、连根拔起,而是用他的偏爱仔细呵护了整整三年,这或许...也是我得知他真实的样子后,瞬间崩溃的原因吧。”
明明在说遗憾的话,韩茜的语气却像在讲一个浪漫的故事。
“怎么了唐绘,不知我的话...能不能给你一些帮助。”
韩茜发现唐绘半晌没有回应,便接管了她身体的控制权,只觉两淙热流淙脸颊上缓缓流下。
唐绘的声音夹著哭腔,似迷途的孩子般无助。
“我找不到,我喜欢小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