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宣王府的提亲,比寧芙想像中,要快上许多。
那日天气也极好,寧芙坐在竹苑门口晒太阳,却忽见冬珠大步跑来,道:“四姑娘,世子与王妃来了。”
寧芙也不知为何,脸就红了,不用想就知道二人是为何而来,只是却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去了沁园。
阿母、卫氏,寧老太太这会儿都在沁园,一见到她,便都笑了笑。
这一笑,反倒是让寧芙脸红了几分。
宗肆今日穿了一身藏红色刻丝锦袍,羊脂玉冠,显然比平日要庄重几分,听到动静,回头看了寧芙一眼,面上虽清冷自持,眼中却也是带著笑意的。
“阿芙来了。”最先开口的,却是宣王妃。
“嗯。”寧芙应了声,又行礼道,“王妃、世子万福。”
宣王妃笑盈盈地看著她。
寧老太太朝寧芙招了招手,寧芙就坐到了她身侧,今日显得话极少,什么也未说。
寧夫人却多看了女儿一眼,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別看她什么也未说,但心中是同意的,但倒是规规矩矩的,没看宗肆一眼。
这让寧夫人心中满意了几分。
寧芙来时,亲事已聊得差不多了,眼下寧芙退了亲,虽怜悯她的人居多,可外边人正说三道四的也不少,加之寧夫人对宗肆的了解,这门亲事也算得上大家喜闻乐见。
至於寧老太太,这如今行之有了別人,是宣王府亲自来求的亲,她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一趟,也算聊得其乐融融。
宗肆与宣王妃,留在国公府用过饭后,便准备告辞了。
“阿芙,你与你阿母一起送送王府与世子。”寧老太太吩咐道。
寧芙点点头,不过宣王妃却是拉著寧夫人走在前边,两人聊著红袖阁最新的衣裙,寧芙与宗肆,两人走在后边。
寧夫人忍不住往后扫了一眼,也知宣王妃的心思,这是想让两个小辈说说话,不过眼下亲事既然成了,寧夫人也只当不知道。
后边,寧芙一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明明也当过夫妻,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如此了。
宗肆也未开口,其实若是寧芙注意,便知他此时也是有几分脸红的。
但他的步伐很慢,很沉稳,寧芙就辨別出了,他想多陪自己走一会儿,应该是有千言万语,要同自己说的。
“未料到世子的动作,这般迅速。”寧芙道,她原以为,这亲事定下来,也得两月功夫,毕竟她与陆行之的亲事刚退,他就这样上赶子,也少不了会被人说閒话。
“我怕夜长梦多。”宗肆可不忘还有个孟泽,虽孟泽忌惮自己,可先將人娶回府,总是稳妥些。
“我兄长……没有为难与你?”寧芙又想起了不久前之事。
宗肆认真斟酌了这个问题,而后道:“虽看我不顺眼,不过应该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想来是因自小两人不对付,如今却成了妹夫,心中还有几分膈应。
寧芙点点头,道:“听说是你小时候太会与他作对了。”
兄长打不过他,也没他城府深,在他手中吃了不少亏。
“若是早知晓有今日,当年我便只有討好他的份。”宗肆侧目看她。
寧芙道:“你还是先回王府吧。”
宗肆嘴角染上一抹笑意,他道:“这亲事定下来,不久外边的人都会知晓,到时候人人都盯著你我,这一阵我恐怕不太方便来寻你,我会让阿凝经常过来。”
再者,准备亲事,也还有诸多事宜要忙碌。
寧芙垂眸道:“若是有事,你差人来,我去清天阁。”
“好。”宗肆说,“给我两月,我就娶你回王府。”
寧芙正想问是不是太急了,可一想倒也好,重要之事不如先办了,以免到头来节外生枝。
人定了亲,可就不同了,寧芙能感受到宗肆虽更保持距离了,可总有种说不上来的黏糊劲。
离开时那眼神,也是繾綣的,与上一世冷静疏远的模样,天差地別。
寧夫人这才看了寧芙一眼,道:“到头来还是要嫁到宣王府去。”
寧芙笑道:“宣王府有权有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全得看世子护不护你,他若护你,自然是好的。”寧夫人道,“不过你兄长和傅姑娘之事,他那般上心,心中肯定是有你的,你又救过他的性命,想来起码能护你周全。”
寧夫人答应这门亲事,却也是有考虑过孟泽,宣王府已算不错的选择了。
两府的亲事,果然在几日后,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前两日,大伙还惋惜著寧芙与陆行之的亲事,却没想到这才时隔多久,世子便上门提了亲。
“我瞧著这世子,倒像是急不可耐。”却是有人在背后分析道,“你说会不会世子一直不定亲,就是因为四姑娘?”
“平日里也未见两人有什么联繫,世子怎会突然好感四姑娘了?”
“也许是瞧著国公府也不错,四姑娘又貌美,如今世子年纪又不小了,有合適的,就定下来了。”
背后各种猜测的都有。
谢茹宜得知此事后,却只是笑了笑,早在她意料之中,宗肆这么久都未定亲,就只有这一种结果了。
孟澈道:“听到他定亲,什么感觉?”便是成亲这么久了,孩子也生了,孟澈还是会吃宗肆的醋。
谢茹宜道:“还能有何感觉?他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只愿他与寧妹妹幸福。”
孟澈將她搂进怀中,道:“他这也算得上极晚婚了。”
“有心事?”谢茹宜是极了解丈夫的,很快被感觉到了他有几分不对劲。
“关外那边,最近有异动,是以要操心些。”孟澈道,除此之外,敬文帝如今对孟泽的偏心,他亦略有察觉。
孟澈心中,自然是不甘心的,也须儘快得有应对之策,可这些事,他不会同妻子说,不会让妻子操这份心。
如今寧芙与宗肆的亲事定下,国公府的態度,他也不得不防备。
孟澈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將妻子打横抱起。
“这大白天的,要干什么?”谢茹宜蹙眉道。
“几日不见,有些想你。”孟澈柔声道。
谢茹宜红了脸。
而那宫中,敬文帝却也是因这亲事,生出了几分感慨来。
“你说三郎看重这门亲事,是为利,还是因感情?”敬文帝这是近日,难得有心思出来晒晒太阳。
盛公公並不敢胡乱揣测,道:“世子的亲事,奴才不敢隨意点评。”
“这宣王府与国公府走得近,可並非好事。”敬文帝含笑道,意味深长道,“不过却也不是成了夫妻,心就能够向一处使的。”
盛公公在心中琢磨了一番敬文帝的意思,只怕是他早有让两府走不到一处去的法子,不管有没有这一桩亲事,敬文帝也会离间两府。
“可惜我未生出,宗三郎一般的儿子。”敬文帝亦有几分老天不公之感,否则他何须考虑至此。
为何敬文帝不早些赐婚於孟泽和四姑娘?其实这其中,敬文帝也有更长远的考量,孟泽在女人上,不够有定力,即便娶了寧芙,日后未必能与她安稳长久。
私情与立场捆绑,虽更加稳固,可风险也越大,若是老六对寧芙变心,这形式便不可控了。
是以亲事,在敬文帝眼中,虽可行,但却並非一定要有。
敬文帝想要的,是国公府在孟澈垮下后,永远支持孟泽,以免宣王府,过於把控朝中局势。
只要宣王府与寧国公府之间有深仇大怨,待老四倒下后,自然会选择帮老六,叶將军与晋王一起,倒是能与宣王府抗衡,不至於日后宣王府只手遮天,越过皇权。
“老三何时进宫?”敬文帝又问。
正说著,孟渊便拄著拐杖走了过来。
“也就只有你,有空来陪陪朕。”敬文帝笑道。
“儿臣最閒。”孟渊淡淡道。
“潮州水患,发生得太过频繁,便是今年修好水坝,到明年也便垮了,依朕之见,倒不如顺势挖条运河,既能避开水患,又能荫庇后世之人。”敬文帝道,“派你去督察,如何?”
孟渊未开口。
“你最为公正不阿,朕最放心你。”敬文帝道。
只是这话听来,多少有些讽刺了,为何放心他?不过是他无法爭那个位置,且敬文帝派他去,也並非没有其他心思。
待寧芙去到茶庄时,慕若恆便讲此事,告知给了她。
“如今国库不算充盈,修运河可是大工程。”寧芙有些担忧地道。这少不了要加重赋税,可大燕百姓,日子本就算不得轻鬆了,何况周边外敌虎视眈眈,也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