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肆道:“倒是未想到。”他有些好奇,孟渊若是知晓此事,会是何种心態。
几日后,茶庄的杳杳姑娘,將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出现在了偏远的小巷之中,进了座破落的宅子,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又从那宅子中,走了出来。
身后有人跟著她,她也未察觉。
……
敬文帝与孟渊,一局棋落时,身边伺候的侍女,猫腰而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敬文帝抬头看了一眼孟渊。
“张珩之死,可有结果了?”身为父亲,身为帝王的那位,似是隨口问了一句。
事到如今,自然並非毫无头绪。
不是孟泽所为,但要往孟泽身上推,也能有理有据,能做到毫无破绽。
但孟渊这几日,已猜出敬文帝的想法,他在试探自己,只要自己將张珩之死,有半点往孟泽身上推的嫌疑,那便是自己居心叵测。
他已在怀疑,自己对皇位,也有意思。
孟渊想起那日,敬文帝所言那句,“老三,你不要让朕失望。”
他所说的,是真相,也不只是真相,还有他孟渊,是否如表面那般老实,如若他野心勃勃,那便是让他失望了。
孟渊抚了抚手上的棋子,不太在意道:“儿臣觉得张珩之死,並非是六弟所为,也不想让六弟背这锅。”
即便眼下,敬文帝立储在即,孟渊急需抓住孟泽的错处,可也不得不放弃这次机会,谨慎为之,即便若是孟泽当了太子,自己再爭那个位置,要难上数倍。
敬文帝却是一句话都未再多言,良久才道:“有人怀疑你,与胡人,也有些牵连。”
孟渊一顿,却是不顾那条伤腿,下跪道:“父皇若是怀疑我,不如杀了我。”
“我不怀疑你。”敬文帝將他搀扶起来,似乎是心疼道,“你既不图这皇位,如何会与胡人有牵连。”
这话分明是不信任自己,孟渊抿唇,蹙眉道:“父皇。”
“早日將张珩之事查清,给父皇,给你六弟一个交代,父皇年纪大了,耐心也不如从前多了。”敬文帝有些遗憾地道,“不要让父皇久等。”
张珩之死,孟渊只隱隱觉得受阻,似离那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难以推进,自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心中有数,敬文帝既怀疑自己,那么他手中,怕是有自己设计孟泽的证据。
如今如何让敬文帝手中的证据,与自己无关,是关键。
他如今只担心婧成的安危,敬文帝一旦怀疑他,势必会彻查他身边之人,他不担心被折了臂膀,却不能失去婧成。
孟渊垂下眼皮,眼底森冷一片。
……
婧成再次出现在小巷中后,这次相谈时间长了些,那胡人道:“孟泽若是一死,大燕必然会乱,辛苦你了。”
婧成娇声道:“这既是我的任务,我自会完成,我接近孟渊,便是为了借他设计孟泽,到时还能嫁祸到他身上。”
“你也得小心行事。”男子道,“与首领见面地点在……”
婧成微微笑著,待出了小巷,便去了相约地点。
街上人来人往,她亦不过是渺小一人,可若是能为他付出,便是值得的。
接下来的事,婧成难免紧张,不由重重深吸一口气,按照约定的地点前往。
只是到了山间,等来的,却是熟悉的面孔,孟渊身边的暗卫,方青。
“你是胡女。”方青的手,有意无意的抚摸著剑鞘,“借著慕神医,有意无意接近三殿下,又企图陷害六殿下,六殿下身边之人的试题,是你找机会放的?”
婧成勉强笑道:“我不过来散心,我听不懂方护卫在说什么。”
“杳杳姑娘大概不知,我精通胡文。”方青诈她道,“你与那人的对话,我听的一清二楚。”
婧成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不过却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胡文有没有露馅,但他看的脸色,恐怕他压根不算太懂胡文,是誆骗她的。
“你想怎么样?”婧成稳定了心神,道,“你也並非是三殿下之人,不如我们合作。”
“我的事,你不必过问。”方青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將剑横在了婧成脖子上,公事公办道,“杳杳姑娘站著別动,来人!埋伏好,圣上吩咐,今日与杳杳见面之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与此同时,敬文帝在收到密信之后,不由失笑一声。
隨后神色放鬆了几分,道:“那姑娘,我在老三身边见识过几回,对老三是尽心尽力,原来是胡人安插而来的细作,倒教我错怪老三了。”
盛公公躬著腰,諂媚笑道:“三殿下要是真有夺嫡的心思,又如何迟迟不肯將张珩死去的罪状,往六殿下身上推,这分明是最好不过的机会,且与他將这泄题放到六殿下手下之人府中,相矛盾。原来这泄题之事,並非三殿下所为。”
敬文帝长嘆一口气,道:“若说我怀疑老三,也正是杳杳出现这他身边之后。”
张珩,自然是敬文帝除去的。
他的用途,本就只是助老六扶持身边之人,而殿试结束,敬文帝又如何会留下他这个把柄。
不过死也得死得有价值,能揪出那不安分之人,不论是老四,或是老三,他们若是有谁非给老六扣帽子,敬文帝便会公布真相,顺势治了他们的罪,以儆效尤。
只是最后,敬文帝更怀疑孟渊,是以用彻查真相未藉口,將他困於大理寺中查案,而敬文帝则趁机收拾了他的同党。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孟渊有二心,那便是折了他的左膀右臂,若是並未覬覦皇储之位,那收拾与他走近之人,对他也並未造成影响。
即便眼下证明,只是有细作潜伏在老三身侧,敬文帝也並不觉得,自己处置了孟渊亲近之人,是多此一举。
“让老三去亲眼瞧瞧,不提防身边之人的下场。”敬文帝可有可无道。
“是。”盛公公道,转身时,却忍不住蹙起眉。
只是去到大理寺,已无孟渊的身影。
……
“驾——”
马蹄声失了往日有规律的频率,今日显得脏乱无章。
孟渊也顾不上腿疼,为了不惹人猜忌他的能力,他已有许久未骑过马,可眼下,什么也顾及不上了。
待到那山间,孟渊一眼就看到了被绑住的杳杳,粗糙的麻绳,將她手腕勒得透红,那张毁了容的人皮面具,显得有些面目狰狞。
“六殿下,看来与她接应之人,不会来了。”方青拱手道。
孟泽临时被派来处理这事,心中並不痛快,只是又恨这女人对自己的陷害,道:“逼供就是。”
“方青”顿了顿,想起自家世子夫人的叮嘱,如今唯有拖延一会儿时间,只要不让杳杳姑娘身负重伤,暂且还是先別轻举妄动。
而身边却早已有上前审问之人:“你长得这么丑,不会以为能有人怜香惜玉吧?”
有人在笑她丑,也因她丑,侮辱起她来,毫无怜惜之意。
她受的每一分嘲笑,都像是在凌迟他。
婧成很美,只是她为了能与他在一起,装成了这副丑陋的模样。
孟渊这一生,一直在压抑自己而活,臥薪尝胆,不过是他的日常,养他长大的母亲死了,他分明知道是何人所为,他却装作不知,他也知有人背后嘲笑自己,却也无动於衷的压下心中的桀驁。
可是这一刻,他已无半分隱忍之意,在侍卫打算逼供婧成时,孟渊將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护卫的尸体倒下,婧成只看见一双通红的眼睛。
“未有確切的证据前,谁敢对杳杳姑娘不敬,格杀勿论。”他看著婧成,嘴上轻描淡写道。
便是孟泽也听出,他杀意很甚。
自己这三哥,何时戾气这般重过,居然是为了这么个丑女人,孟泽不由在心中吐槽他口味重。
婧成眼中有笑意,他又没有丟下她呢。
也不枉她替他洗清覬覦储君之位的嫌疑了。
“对不起。”她轻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