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文帝恍然大悟,为何自己的身子,会越来越差。
“我起先,虽对皇位有意,却也希望父皇龙体安康,慕神医便一直尽心尽力地为父皇续命,只是父皇对我却足够狠心,明知我喜欢杳杳,杀她却无半分心软,怀疑儿臣忌惮皇权,便处置了儿臣身边所有人,若是儿臣露出马脚,便不惜取儿臣性命。”
孟渊道,“上行下效,父皇既对儿臣心狠,儿臣自然同样如此。”
是敬文帝,將他仅剩的那一丝孝心,给毁了,当时虽也需要敬文帝活著,来制衡孟澈与孟泽间的关係,可孟渊不希望敬文帝死是心,亦是真的。
敬文帝不由笑了笑,一双眼睛透露著不甘心,和浓浓的恨意,气急攻心,呕出一口血来。
孟渊却是半分不在意,只道:“身为一国之主,却为了平衡之术,处死考官张珩,为了离间国公府和王府,不惜任由四弟与北齐勾结,虽父皇已猜到与北齐一战能胜,构不成大祸,可传出去,会如何?”
敬文帝死死地看著他。
“若是儿臣,恐怕会猜,四弟是父皇指派的,后怕败露,不惜嫁祸杀子。父皇是为了打压覬覦权势的重臣,大燕的臣子……会如何想?父皇百年后的名声,又会如何?”孟渊並无半分感情地看著他,从容凉薄的威胁道。
成王败寇,真相也由胜者书写。
敬文帝闭上眼,道:“我想在处置老四前,再利用完他最后的价值,为老六铺路。却也给了你利用老四的机会,老四借著关外战事伐诛异党之计,你也利用这次机会,除去不少老六的人,是以老六如今,无法翻身。”
而老四的人,在老四死后,便是群龙无首,老三又以菩萨心肠,不顾老四叛国的罪名,收留了老四的子嗣,这般重情重义,最是下属们看重的,谁不希望自家主子,在自己卖命后,愿护好自己的家眷?这便又收买了不少人心。
“是父皇和六弟,只盯著王府和四弟,將我忽略了去。”孟渊道。
敬文帝累了,如今已无半分精力,再去细想这些,他只不愿意他的名声,在死后受损,他这一生,勤於政务,为的不就是名流千古?
孟渊也並不给孟泽,再见敬文帝的机会,而朝政,他提议由宣王回京,代为操持,在外人看来,也算不失公允。
孟泽去了一趟宣王府,这一回可谓是低声下气,甚至不惜许给宗肆,日后干政的机会。
宗肆冷淡道:“既有求於我,六殿下如何还能生,离间国公府和王府的心思。”
孟泽还想找理由,宗肆却未再给他机会。
何止是不给他机会,孟泽很快便发现,宣王府是紧著他打压,若是没有宣王府的帮忙,孟渊如何能这般容易就打通各处关係?
某一日,在看见宗肆牵著寧芙在时,忽然就生出了一个离谱的念头来:宗肆不肯帮他,最主要的缘由,恐怕是因自己曾想强要了寧芙。
不过孟泽是无法知晓这真相究竟如何了,他教唆寧裕陷害寧諍一事,很快被彻查得一清二楚,寧裕供认不讳。
……
宫中的事,寧芙偶尔会听宗肆说起,不过如今兄长尚在,国公府也安好,她已不太在意。
大哥寧裕,如今无法再继承国公府,卫氏起先哭得泣涕涟涟,埋怨二房不肯伸出援手,她如何捨得国公府,被寧諍继承。
可寧裕想害寧諍这事一出,卫氏便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大房与二房的关係,肉眼可见尷尬了不少。
寧真修虽也有几分不情愿,可事到如今,保住儿子的性命重要,至於国公府,二房也不会那么冷血,全然不管他们,要是国公府在二房手中蒸蒸日上,也是好事。
寧老太太,自然也是以大局为重,事到如今,就该由二房来继承这国公府。
而傅嘉卉与寧諍的亲事,寧夫人也早早操持了起来。
转眼间,便到了寧諍与傅嘉卉的婚宴。
兄长整个人都与平日里不同,寧芙从未见过,兄长这么热情高兴的时候。
她不禁替他们高兴,见惯了他们上一世的生离死別,如今再看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忍不住红了眼睛。
寧芙又忍不住回忆起上一世,可是如今除了她自己,已不会有人再知晓,上一世那些仿佛就在眼前的过往。
那个同样与她重生而来的人,已经死了。
事实上,连在梦中,他也出现的越来越少,也不知他是否又去了新的人世间,这一世,他可否重新变成了宗肆,又遇到了那一世的寧芙?
他们的故事,又会如何?
“四姐姐,你怎么发起呆了?”寧荷问道。
宗凝也走了过来,道:“嫂嫂,你是不是想三哥了。”
宗肆前几日,因重要差事,离了京,今日寧諍的婚宴,会赶回来,不过要晚上许多。
寧芙笑盈盈道:“你说的不错,是在想你三哥。”
宗凝打趣道:“三哥只会更想你,如今我小侄子快要来到这世上了,三哥巴不得每日守在你身边呢。”
寧芙其实也未料到,宗肆这黏人的功夫,会一日胜过一日,有时她甚至会觉得过於不自由了。
正想著,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长廊尽头走来。
如今在这国公府,宗肆自在的如同在王府一般,国公府几个重要些的下人,他也是熟识的。
只是今日,宗肆似乎有些许不同,要热切不少。
寧芙想了想,这是自她有孕以来,两人分別最久的一次了,热切些,倒也正常。
在人前,他也想抱她。
她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回府再说。”
周围的人,便都和善地笑了笑。
寧苒虽不再相信爱情,可见宗肆这般黏人,一时也不由恍惚许久,看去最冷心冷肺的人,反而却最长情,多少夫妻,在女子怀孕时,就全然不同了。
宗肆顿了顿,“嗯”一声,牵著她的手,站在身侧。
宗凝回头看了一眼,嫂嫂这会儿正含笑看著傅姐姐,而自家三哥,看著嫂嫂,深情专注,那种不舍,似乎他们分別了许久。
哥嫂感情好,那是好事。
宗凝笑著移开了视线,转头调戏寧荷去了,她打趣道:“叶公子,总是偷偷看你。”
寧荷脸颊緋红。
“荷叶荷叶,你们俩倒也般配。”宗凝道。
“你再说,我可不理你了。”寧荷说。
“阿荷才捨不得不理我呢。”宗凝笑意更明显了些。
寧荷走开了。
宗凝浅笑著跟了过去,拉长声音道:“好阿荷,我错了嘛,我们去看寧諍哥哥和傅姐姐拜堂。”
一派岁月静好。
……
寧芙跟宗肆回到马车上,宗肆便將她抱到腿上,深吻起来。
“可有想我?”宗肆问她。
这是他每回小別,最爱问的事,若她说想,他便拉著她缠绵一阵,若她说不想,那就一边控诉她,一边与她缠绵。
“想。”寧芙很老实地说道。
果不其然,是一阵缠绵,待快到王府了,他才替她穿好衣裙。
寧芙倒是想问问他,如今她有了身孕,他看得见吃不著,这样缠绵,不是徒增心痒难耐。
“眼下快到发动的日子了,近日別再乱跑。”宗肆道。
寧芙敷衍地说知道了。
回到寢居,宗肆在给她换了里衣后,又吻了她一阵,寧芙在心中琢磨著,这热情地,似乎有些不对劲呢。
“先出去等我,我有话同你说。”宗肆道。
寧芙点点头,只是今日看了婚宴,实在是太过疲倦,沾著床,困意便也跟著来了。
宗肆出来后,见她睡了,便也未再打扰她,事情明日说也行,並不急於一时,他閒来无事,坐在榻上,看起取名册来。
不一会儿,屋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伴隨著雨声,宗肆侧目去看了看寧芙的睡顏,心中一片祥和柔软。
寧芙半夜醒来时,见宗肆看著什么,不由问道:“怎地还不休息?”
宗肆道:“儿子取名宗烬,女儿叫什么?”
寧芙闭上眼睛,她起了很多,正要说明日再找给他看,却猛的睁开眼。
宗烬。
这一世宗肆,还尚不知晓的名字。
她坐起身,泪意汹涌。
男人含笑,温柔地看著她,道:“我回来了。”
上一世的记忆,这一世他成为陆行之的那一段记忆,他都想了起来。
窗外的风,將雨卷了进来,吹起他的髮丝,他岿然不动,眼中只有她。
雨越下越大,却洗净了万千遗憾。
“郎君。”寧芙擦乾眼泪笑道。
……
那故事的最后啊,终是有情人相聚。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