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锦簇的独栋別墅內。
餐厅里,空气中瀰漫著浓郁的食物香气,水晶吊灯折射出温暖而明亮的光,將长长的餐桌映照得光可鑑人。
梨端著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迈著轻巧的步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將白瓷汤碗放在了沐绵的面前。
“小姐,您尝尝。”
梨的脸上掛著温柔的笑容,声音柔和得像一汪春水:“这是我特意为您熬的乌鸡汤,里面放了上好的人参和当归,最是补气血的。”
沐绵此刻已经换下了一身训练服,穿著一条剪裁简约的黑色吊带长裙,乌黑的长髮隨意地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精致的小脸愈发苍白,锁骨的线条清晰而脆弱。
她拧著眉,清冷的目光落在面前那碗顏色浓郁、散发著药材味的鸡汤上,没有动。
梨见状,又补充道:“您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虽然现在看著都好了,但底子还是亏空得厉害。家主特意吩咐了,说用鸡汤给您调养身体是最好的。”
“我知道了。”沐绵点了点头,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先去忙吧,我会喝的。”
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站在原地没动,看著沐绵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端起碗的意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难道……她发觉了什么?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梨迅速压了下去。
不可能的,那种药无色无味,融入汤里根本不可能被察觉。
家主说过,就算是最顶尖的毒理专家,也验不出任何异样。
她定了定神,试探著將那碗鸡汤又往沐绵面前推了推,语气愈发地关切和诚恳:“小姐,您在床上躺了那么久,一直都靠输营养液维持著,人都瘦了一大圈了。家主看著別提多心疼了,所以才让我变著法儿地给您煲汤好好补补。您快趁热喝吧,这汤要是冷了,可就不好喝了。”
沐绵垂下眼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底所有的情绪。
自从她醒来后,这个叫梨的女管家几乎每天都守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著她的饮食起居。
只是这种照顾,让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梨总是会用各种理由,哄著她喝下各种各样的补药和汤羹。
每一次,她喝下后,身体都並未觉得有任何异样,甚至会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可那种被监视、被控制的感觉,却像是无形的藤蔓,一点一点地缠绕上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尤其是今天这碗汤,药材的味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沐绵抬起头,对上梨那双充满期待和关切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端起了那碗汤。
她將碗凑到唇边,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温热的液体顺著喉咙滑入胃里,带著浓郁的药香和鸡肉的鲜美。
梨见她终於肯喝了,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满意和得意。
“小姐,您慢点喝。”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厨房里还温著您爱吃的几样小菜,您喝完汤就吃饭吧,有什么事再叫我。”
说完,她便恭敬地退后一步,转身离开了餐厅。
沐绵听著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直到確定人已经走远,她脸上的平静才瞬间被打破。
她猛地放下手里的汤碗,衝进一楼的卫生间,趴在马桶边,伸出手指探向自己的喉咙深处抠了下去。
“呕——”
剧烈的噁心感涌了上来,刚才喝下去的那些鸡汤,混杂著胃液,被她悉数吐了出来。
苦涩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刺激得她生理性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扶著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气,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园別墅后方,还有一栋独立的、安保更加森严的別墅。
梨穿过修剪整齐的草坪,快步走进了別墅大厅。
沐流风正坐在一排精致的鸟笼前,手里拿著一根细长的逗鸟棒,悠閒地逗弄著笼子里那只羽毛鲜艷的金刚鸚鵡。
“先生。”
梨走到他身后,恭敬地躬身行礼。
“嗯?”
沐流风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回应。
“小姐已经把那碗汤都喝下去了。”梨笑著说:“我亲眼看著她喝完的。”
沐流风逗鸟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缓缓地转过头,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终於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这次的剂量,我加了三倍。”
梨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是最强效的记忆置换药物,家主您放心,这次过后,她肯定会彻底忘记过去,完完全全地相信……她就是沐绵。”
“做得不错。”
沐流风的唇角弧度更深了些。
他放下手里的逗鸟棒,站起身,目光落在梨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语气温和地夸讚道。
只是一句简单的夸讚,却让梨的心臟瞬间漏跳了一拍,整个人都像是被巨大的幸福感包裹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她痴痴地看著眼前这个俊雅无双的男人,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爱慕与迷恋。
……
京城,姜家。
客厅里,气氛有些沉重。
楚关山和林悦如並肩坐在主位的沙发上,不过短短五个月,这对曾经意气风发的夫妻,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精气神,苍老了不止十岁。
楚关山两鬢的白髮已经蔓延到了头顶,眼窝深陷。
林悦如更是瘦得脱了相,脸上深刻的纹路再名贵的护肤品也遮掩不住。
楚羡坐在他们身侧,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让他褪去了往日的轻佻不羈,多了几分沉稳。
对面,是姜家的主人,姜丙恩和姜夫人,以及姜槐。
“亲家,亲家母。”
姜丙恩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神情严肃地开口:“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提起六小姐……实在是不太好。”
五个月前楚绵坠崖身亡的噩耗,对两家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姜夫人也跟著嘆了口气,点了点头:“是啊,绵绵那孩子,她就这么去了,我们心里也难过得很。只是……阿羡和槐槐的婚事,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原本定在四月的婚礼,因为楚绵的意外,一直推迟到了现在。
楚关山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地开口:“亲家说的是。这两个孩子的婚礼,早就该办了。就按照你们之前定好的章程走就是,我们楚家……没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