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兴的母亲,林秀娥,正站在屋檐下焦急地张望著。
她身材瘦弱,头髮白,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跡。
看见两个孩子的身影从雨幕中渐渐清晰,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鬆懈,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淌。
“这俩孩子,真是要嚇死我了!”
她喃喃自语,颤抖的声音里夹杂著后怕,“哪有下雨天还出去打鱼的啊!阿福,你也不顾危险,非要出去找你哥……”
崔兴扶著弟弟走到屋檐下,雨水顺著他们瘦削的身体往下流,像是两株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草。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故作轻鬆地说:“妈,没事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林秀娥一把將崔福搂进怀里,摸著他冰凉的手,心疼得直抽抽。
“阿兴,你没事吧?有没有淋著?”
她上下打量著崔兴,关切之情溢於言表,甚至都没注意到他手里的鱼篓。
“以后下雨天就別出去了,我去找你舅舅借了一斤苞米麵!”
崔兴知道,母亲口中的“借”,其实就是白拿。
他的大舅舅林建国,是母亲的娘家人,当年林家几口人活不下去了,才以三张被、五十斤苞米麵的“彩礼”把母亲“卖”给了崔家。
虽说是卖,但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后来,林家几个小子长大了,能挣公分了,也没少接济林秀娥母子三人。
只可惜,这“卖”女儿的把柄,被崔家人牢牢掌控,成了他们欺压林秀娥的最佳藉口。
在崔家,林秀娥的地位甚至不如一条狗。
崔兴笑著把鱼篓递过去,“妈,今天吃点肉,补补!您把心放回肚子里,儿子长大了。”
沉甸甸的鱼篓让林秀娥愣了一下,她这才注意到,崔兴今天的收穫颇丰。
三条肥硕的草鱼,在鱼篓里活蹦乱跳。
林秀娥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这次却不是因为担心,而是因为心酸和感动。
她哽咽著说:“好,好……妈这就去做……”
一旁,崔福盯著鱼篓里的草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年纪小,还不懂大人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只知道今天能吃肉了,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林秀娥看著小儿子馋猫似的模样,心里更加酸涩。
明明崔福也是崔家的儿子,但是家里的好东西,都被崔老大霸占著。
她何尝不知道儿子懂事,可正是因为懂事,才让她更加心疼。
崔兴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又肯吃苦,可偏偏不受他爹待见。
就因为她是“买”来的,所以连带著她的两个儿子在崔家也低人一等。
昨天,崔老大又欺负阿福,让阿福趴在地上学狗叫。
阿兴看不过去,理论了几句,却被崔老大一顿暴打。
偏心的崔家人不仅不帮忙,还拉偏架,帮著崔老大一起打阿兴。
说阿兴不懂规矩,顶撞兄长。
她那个偏心的丈夫,更是拿起棍子就往阿兴头上砸,还连带著打了她一顿。
阿兴这才忍无可忍,离家出走。
想到这里,林秀娥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林秀娥抹了抹眼泪,不再去想那些糟心事。
眼下最要紧的是让两个孩子吃顿饱饭。
她麻利地处理了草鱼,將鱼切成块,放到锅里燉煮。
裊裊的鱼香味很快瀰漫了整个屋子,让破败的土坯房有了一丝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