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迎著被对面建筑墙面反射进来的夕阳,陈恪看到了坐在自己腰部旁,將手里拿著的富士苹果,已经快要削乾净皮的小姨。
“你怎么回来了?”他轻轻嘆口气,將上半身支了起来。
“难道你还想瞒著我?”
顾小米反问,用水果刀切割下一小块三角果肉,並餵到陈恪嘴里,接著又开始分割第二块。
“陶夭夭的老汉,今天在那个王卫卫家门口磨刀霍霍。”
看到陈恪脸色顿变,她冷声道:“现在知道你做的事有多么愚蠢了吧?”
“后来呢?”陈恪轻声询问道。
这时他也回过味来,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小姨也不可能坐在这里,对著自己冷嘲热讽。
“人家当然是报警了。”
说到这儿,顾小米嘴角有了讥讽,冷笑道:“警察给了他家两个选择,要么让你那儿子好好给人家赔个不是,要么就搬家。”
陈恪对此倒也感到不意外,不如说这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国家不可能用一个未知的可能,就把一个人关在牢里一辈子。
“已经跟陶夭夭道歉了?”他问道。
顾小米摇摇头,把这块餵入自己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陶夭夭爸说了,他们必须在自己女儿学校门口认错道歉,喇叭都得自己备好,只要他不喊停就得一直喊下去。”
“当然了,她老汉也没有忘记替你出气,他家三口才离开不一会儿,反正没有了在派出所里那副无所谓的屌样,不仅主动垫付了医药费,还带来了营养品,就连我们现在吃的苹果也是人家买来的。”
陈恪顺著小姨下巴所示意的位置望去,有脑白金,有生命一號,还有他叫不出名字的燕窝品牌,反正满满一大堆。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的吧。”顾小米深深嘆了口气,她也不给陈恪开口的机会,又自顾自地说下去。
“因为你不管心里面多么成熟,但是始终是个小屁孩,大人可能把你当回事,但是同为小屁孩的王卫卫,被你这个同龄人大庭广眾之下扇耳光,只会想方设法找回面子。”
陈恪沉默了,因为他知道小姨是正確的,而这是自己一直不曾去留意,也可以说是刻意去忽视的事实。
顾小米看著食指头那条口子,把它放到嘴巴前轻轻吸吮,同时用不大的声音说道:
“你知道吗?我先前一直在想,我也给我那里一刀,让你也知道什么是心痛,这样你以后就会懂得爱护自己。”
“......我知错了。”
陈恪凝视著小姨眼眸,他知道的,她一定是真这样想过,发自內心庆幸她並没有那么做。
“错在哪里?”顾小米问道,拿出一张创可贴把伤口包扎好,她刚才真是不小心。
“妄自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几乎无所不能,其实並不是这样,在这一连串的事情里,自认为採取了最合適的方法和行动,也不曾有觉得犯下任何错误,但是......”
陈恪的自我剖析突然被停下,因为他的鼻子和嘴巴都埋在一处温暖地方,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不顺畅。
顾小米將陈恪脑袋用力按在自己身前,两只手杂乱无规律摸著他的后脑勺和后背,声音哽咽道:
“你什么时候才会学会爱自己?明白只想单方面付出,最后往往只会適得其反。”
“......我会努力改变的。”陈恪两手抱住小姨后背,轻声地说。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改变,不然的话,即便现在是鲜灿烂,终究也会走到一条布满尖锐碎石子的路,最后四周还是那片荒芜景象。
“真的?”顾小米吸著鼻子问道。
“真的。”
陈恪抬起头才回答,看著哭得跟小猫一样的小姨,突然又觉得好想笑,於是就这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