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日光从屋顶的透明合金窗外,投射在维修站油腻的合金地板上。
维修站是一个密闭空间。
空气里,常年混杂著机油、汗渍和劣质合成饮料的酸涩化学气息。
陈言钧满头是汗,拧著液压管线上最后一颗顽固的螺栓,手背蹭过脸颊,留下一条醒目的黑渍。
他对著旁边操作台上,一个布满油污的数据板屏幕呸了一声。
“真特么见鬼!又卡了!这太空堡垒的循环水系统,已经比赵老头你的老神经系统,还要陈旧!”
角落里,赵老头正佝僂著腰,用一根磨得发亮的金属探针,小心翼翼调整著微型核聚变反应堆的冷却液阀门。
他头也没抬,花白的眉毛在布满皱纹的额头上拧成一个疙瘩:“小子,抱怨能修好阀门?”
“按规程来!第五十八页第四行开始,太空堡垒冷却液压力异常排查流程,给我从头读一遍!安全第一,安全……咳……第一!”
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了他的嘮叨,布满老人斑的手背用力捶了捶胸口。
另一边,已经成了一名医疗兵的林念恩,正一丝不苟地清点著医疗箱里的物品清单。
小巧的镊子,將一片薄如蝉翼的虫族膜翅,精准地放回原位。
她推了推鼻樑上那副总是滑落的无框晶体镜片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明澈而专注,仿佛眼前不是一堆虫族膜翅,而是等待解剖的高等虫族实体。
通讯兵吴航则窝在维修站角落一张吱呀作响的旧转椅里,指尖在投影键盘上飞舞,全息屏幕上,瀑布般刷过密密麻麻的加密数据流。
他嘴里叼著一截高级营养液,含混不清地嘟囔著:“……中继塔的信號衰减还是有点大,星网最近老是有问题,得再调调发射功率。”
“陈言钧,你那边搞定没?別耽误我下午要回城度假……”
他说的“回城度假”,就是去下方的归远星木兰城。
“快了快了,催命呢!”陈言钧不耐烦地应著。
刚想再抱怨几句,一股刺耳到撕裂耳膜,仿佛要將整个太空堡垒,从星空深处连根拔起的悽厉警报,毫无徵兆地爆发出来!
那声音不是救护车一样单调的鸣笛声,而是如同无数合金刮擦著粗糙的石板,酷似濒死巨兽般的哀嚎。
而且这警报声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它一声高过一声,形成了人类意识无法习以为常的尖锐高频啸叫,最后沉淀为恐怖的噪音洪流,在脑海中炸响。
维修站棚顶的照明灯瞬间疯狂闪烁。
灯光剎那间,从白色,转为刺眼的红芒,粗暴地泼洒在每一张愕然抬头的脸上,將那些凝固的惊愕表情,染成一片地狱般的血色。
“战斗警报!最高级別!”
吴航第一个从椅子上弹起来,高级营养液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变调走音,粗糲得如同砂纸在互相摩擦。
“所有单位!最高戒备!”
“中继站侦测到大规模不明生物体,突破近星轨道防御圈!”
“数量……数量无法估算!我的天……”
“虫族!是虫族!”
“妈拉个巴子!虫族怎么突然就突破了前面四条防线,来到归远星上空?!”
他面前的全息数据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隨即,跳出一行行猩红刺目的巨大字符。
“太空堡垒防御平台控制系统离线。”
“太空堡垒指挥中心信號丟失。”
“太空堡垒防空阵列,摧毁。”
一条接一条,冰冷、残酷的信息流,宣告著令人震惊的绝望。
仅仅一秒钟!
北宸帝国曾经引以为傲,耗资巨大、层层迭迭的太空堡垒外层轨道和地面防御体系,在虫族的突然攻击面前,脆弱得像一层薄纸,被瞬间撕得粉碎!
“不可能!”
赵老头手里的探针噹啷一声掉在地上,布满皱纹的脸庞,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嘴唇哆嗦著,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纯粹的恐惧,和老年人对生命的特殊眷恋。
“趴下!”林念恩的尖叫声撕破了警报的轰鸣,在眾人的机甲头盔里传递。
她完全是凭藉医疗兵的本能,像一只保护幼崽的母兽,下意识扑向离她最近的陈言钧和赵老头,死死按住了他们的脑袋。
同时二代机甲的防御系统开启,將他们三人圈在一起,轰!轰!轰!
这不是一声爆炸,而是一连串毁灭性的撞击迭加在一起。
那声响大到让整座太空堡垒似乎都在颤抖,足以震碎每个人的灵魂。
整个维修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狠狠揉搓,再狠狠摜在地上!
坚固的合金墙壁瞬间扭曲、撕裂。
维修站的天花板轰然掉落。
屋顶破碎的金属板和管线,噼里啪啦砸落下来,混合著呛人的灰尘和刺鼻的电路烧焦味。
这种程度的震盪,让陈言钧感觉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晚上零点过五分有新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