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一路而来,除开诸般种种宏伟建设,感触最深的,还是后世仙国之民那整齐划一的傲之態!
无论是路上遭遇的车主,或是站內川流不息的旅客,又或是安检时,车站的辖管之人—·
身上俱有一股子,不卑不亢的清傲之姿!
头始终挺著,既无侷促,也不畏惧,眼明而不麻木,常有审慎,而不亢进。
就像士!
没错,就是士!
非是卿贵大夫那种,高高在上、视黔首为奴僕,以高爵贵门自傲的假土。
而是读过书、立过志,“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的那种,真正的土顿弱行遍七国,所见者如过江之鯽。
然天下虽大,士却不多。
多的是昂亢浅薄的肉食者,和浑浑噩噩的麻木黔首。
可今天,在这些,隨处可见,隨处可遇的仙国之民脸上,他却分明看到,无数士的影子!
这是士,那是士,老是士,少是士,男是士,女亦是士!
到处是士,天下皆士!
七国中,万里方能挑一的士,在这片仙国之地上,隨处可见!
“人人皆士,则———无分尊卑,同平共等。
“是以无贵胄,无王侯,无黔首,天子与庶民並列,於是———天下大同!”
顿弱的呼吸,不知不觉变得急促,双眼中,不可遏制地进发出恐慌,左右来回步,也难以压制。
他再度回忆起,昨日渭河畔,万人传唱的那首诗谣。
大同之世,天命在秦!
一种与之完全相似,但更加翻倍的恐惧,不断浮上心间。
他自小见惯了,那些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贵人。
明明是蠢笨如,却仅仅只因为尊贵的出身,便能世代荣华、鶯歌燕舞。
而田垄间的黔首庶人,便是再鸿之志,再才思敏慧,到头来,亦不过匍匐躬耕在那些蠢人夯货的膝足之下,当牛做马。
他见惯这些。
按理说,眼见这无分尊卑的仙国,他本该欣喜若狂、如闻大道的。
然,此时此刻,他內心里,下意识显现出的,却是海潮般不可遏制的惊恐!
这天下间,上尊下卑,森严的等级格局,也早已深深烙刻进了他的骨髓之中。
他厌恨尊卑,却从未想过,没有尊卑!
若世间没了贵贱之分,是什么样的?
岂非无度量分界,礼崩乐坏,纲常紊败,乱了套了!
“矣!王賁!拉他回来!”
一声惊呼。
不等顿弱反应,突觉腰间像被一根铜条勒住似的,被人狠狠向后一拽!
继而像条破麻袋,被人甩飞出去,然后按在地上,死死钳制!
腰快断了!
“放,放开我!”
身体的痛苦,一下子击溃精神的恐慌。
顿弱“砰砰碎”地拍著王责熊黑似的背脊,感觉自己腰马上就要断了!
“顿弱君,你还在这不甘示弱呢?”
姚贾適时在边上蹦出一句。
顿弱刚想回,忽觉王责已经放开他。
扶著腰颤巍巍站起。
却是孟未竟,黑著一张脸,龙行虎步过来骂道:“干什么呢你!不要命了!
“某—”
他才想起,刚才自己很是惊恐,下意识寻找开阔地,是以站在了那道深深的沟渠边沿,不断深呼吸。
顿弱牙咧嘴按著腰,颇不以为然:“不过是道沟渠罢了,某即便掉下去,
也能隨时上来。”
那沟渠中有三道类如章台宫內的铁轨,他已见过铁轨上行的后世车,速度普通而已,自问有自信,能像之前章台宫那样,隨时退回来。
是以也並不觉得任何恐惧。
孟未竟气笑了:“还隨时上来?动车的速度,我都不敢碰瓷,你以为自己是超人吗!”
顿弱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吵架。
当即反唇相讥:“某也是上过战场的。一道小小沟渠,若仙君不信,某可给你示范。”
说著还真要过去。
“神特么给我示范——
一个战士已经凑在孟未竟边上,已经讲了今晨顿弱在章台宫,血肉之躯上铁轨的事情。
这是又来个跟荆軻一样的刺头啊!
孟未竟一个眼神,王賁已经把顿弱拦住了。
“你也不用给我多示范。”
孟未竟走几步,指了指,站台边沿,黄色安全线外一步的位置:“你就给我站在这里,只要一直站好了,不后退、不坐下、不摔倒,就算你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