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赎死?!
葛岩脸色刷的惨白,手中一袋金钱都拿之不住滚滚掉落。
“也即是说,贏潭他.”
“他已经交钱赎刑了。他在田亩间夺田眾多,获利丰厚,但也是卖了不少田產,方才凑够了赎刑的钱。”
要到卖產筹钱,赎刑的钱,多吗?
想必是极多的!
大概是一个,葛岩一辈子都无法想像的天文数字!
按说,能令硕鼠潭损失这么一大笔金钱,理当也可告慰母亲兄嫂的在天之灵!
而且,除了硕鼠潭之外,另还有四个,当面逼死他秦人的凶手,俱也判了死刑!
他母亲、兄呈、兄果、呈嫂,正好四人!
也正好是,一命抵一命了。
然而—
葛岩的脸色的惨白。
兄长呈、老母头破血流,倒地不起的模样·
仲兄果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胸腹血流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一点一点没了动静!
呈嫂一根麻绳,轻飘飘將自己吊在半空,身体在空荡荡房间中,摇摇晃晃———
可现在,害他们惨死的真正的凶手,居然逍遥法外!
不会死!
只换得,一地硬邦邦的金子———
“不公平,这不公平!”
“但这就是秦律。”
陈莽坐在位置上,神情模糊不定:“秦律,就是这般规定的。”
是啊这才是,最让岩绝望的地方。
接下来几日。
岩明显变得心不在焉,工作时,也常常走神,有一次还差点儿酿出事故。
最后还是刘邦,接替了他的指挥,很快让整个工地作业变得井井有条。
几日下来,葛岩也听说了,其他跟他一样,记录了冤情的人,俱都恢復了判决。
俱是秉公办理!
有的秉公,暴戾汹涌!
比如那位冒著生命危险磕头伸冤的耙!
凡有牵涉者,尽皆斩首,不得赎刑!
据说在他那个县中,杀了一批又一批!
人头滚滚!
杀得耙自己,都日夜恐惧噩梦,不敢再回乡!
而相当一部分秉公,却又让人五味杂陈,跟他一样,陷入到一种,巨大的、愤怒的无力感之中。
有时,他自己都会觉得,是不是他想要的太多了?
太痴心妄想了?
大王杀得狠了,你怕!
大王杀得少了,你又觉得不公平!
你还想让大王怎样做啊?!
再想想过去。
若没有仙国,他如今或许早已被逼死在了异国他乡,荒郊野岭之外!
如今,硕鼠潭收到了严厉的惩罚,直接逼死他们的人,也尽数伏诛!
已经比过去,好了太多太多不是吗?
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啊?!
但就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鬱气,积压在岩的心口。
若在曾经的过去,这股鬱气,早就被田垄间辛苦的劳作,飢一餐饱一餐、朝不保夕的生存困境磨灭乾净了。
但在这里,每日吃饱穿暖、摆脱生存困境、感受著无与伦比的幸福生活,这股鬱气,却一日一日累积、叠加、逐渐汹涌澎湃。
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只有这两种,粗暴的简单选择?
为什么不能有,更加完美的结果!
不止他一人。
有很多人。
无声的沉默,匯聚成一场渴求答案的追逐。
终於。
数日后的夜间。
心怀疑惑者,愿求答案者,乌决决聚拢在读书室里,满怀希冀地看著上首的仙国解惑者。
“秦王的处理结果,你们满意吗?”
问题落在寂静的读书室里。
乌决决的沉默,在无声地宣示自己的不满。
“血债血偿,但无辜者不枉死。
“你们想要的,是更加公平一一超越秦律的公平!”
岩、耙、还有眾多愤愤不平者,俱都呼吸凝滯,继而期待憧憬。
“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帮你们?”
一个问题,所有人证证失神。
仙国自降世以来,始终慷慨无私,从未吝嗇帮助,一直让他们下意识认为,仙国无私无欲,一定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人定方能胜天!
“我们可以做到,但帮不了你们。
“这不是我们的战爭。
“我们相差两千年,没有帮你们流血的义务。
“但是—我们可以教你们,教你们掌握,真正强大的思想和力量,教你们如何建造超越秦律的公平,改造整个世界。”
眾人俱都屏息凝神,抬起头来,满目炽热。
“可你们要知道,你们想要的公平,不是用嘴巴,用语言就能得到的。
“想要得到超出预期的收穫,就必要付出前所未有的巨大牺牲。
“—·会死的!”
寒冷的沉默,在整个读书室中蔓延。
良久之后。
“退者生,进者死。
“退者,善罢甘休而生。
“进者,改天换地而死。
“愿善罢甘休的,可退下了。
“愿死者,隨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