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人终究不能把女儿锁在身边一辈子。
“艾米丽。”埃德蒙终於开口,嗓音低沉而缓慢,“这件事本来还想再等等看”
“嗯?”艾米丽正替他把披肩的扣子繫紧,闻言抬起头,一脸天真无辜地看著他,
什么事呀?”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你——可能要嫁人了。””
她的手微微一顿,不过並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
“噢。”她低头,眼睫垂下,在炉火中投下一点柔和的阴影。
“其实,也算是时候了。”她声音轻轻的,“我知道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换做別的家族,恐怕都已经生第二个孩子了吧。”
埃德蒙有些愜了一下,苦笑著摇摇头。
“那—父亲给我挑的是谁?”她像是隨口一问,却又难掩语气里的好奇。
埃德蒙顿了顿,像是在权衡用词,最后嘆口气,道:“路易斯·卡尔文。”
“啊,是那个————”艾米丽微微眯起眼,在脑海里翻找著记忆,“卡尔文家的么?南方来的开拓领主,对吧。”
“嗯。”他点头,“也是八大家族的人———?不过和咱们家有点不同。”
艾米丽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那位“年轻开拓者”的名字,在霜戟城这阵子频频听人提起他。
什么“清羽岭奇袭”“战功卓著”“贵族废土中的异类”说得简直像是什么北境的救世主。
她其实也挺好奇的,那个能让父亲露出凝重表情、甚至愿意考虑把自己嫁出去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全凭父亲安排。”她乖巧地一笑,双手交叠在裙摆前,姿態端正得像贵族小姐应有的模样。
但她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狡神色,还是没逃过埃德蒙的眼睛。
“艾米丽———”他警她一眼,意味深长地开口,“你不会打什么逃婚的主意吧?”
“哪、哪有。”她睁大眼晴,一脸“我好无辜”的表情。
“我只是觉得吧”她故作思索地抿了抿唇,语气有些俏皮,“提前见一见总是必要的—万一长得太凶、笑得太假、脾气还臭,那我、我总得考虑一下怎么逃走嘛,对吧?”
“你这丫头。”埃德蒙哭笑不得,伸手轻轻弹了她额头一下,“你要是跑了,我也得发军令捉你回来当联姻逃兵。”
“哎呀好痛。”艾米丽捂著额头,咕嘧著,“那我提前写封信告诉他『我很丑』,说不定他就主动放弃了呢。”
“他才没那么傻—”
“那就只能祈祷他好看、好笑、好欺负咯。”她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裙摆轻轻摇晃,“总不能叫我嫁个又凶又禿的老头子吧?”
“他才十九岁。”埃德蒙扶额。
“小弟弟啊,那我考虑一下。”说著,她哼著小调往门外走去,只留下一阵暖暖的咖啡香气。
离开父亲的视线后,艾米丽这神情慢慢变冷。
刚刚说的话语是与父亲开玩笑的,但他確实也有想法想要去见见自己的那位未婚夫,
看看他有没有资格。
新的《北境拓荒令》並不只是送给埃德蒙公爵,厚重的皇室信封送到了每一位有义务参与派遣的贵族书房之中。
卡尔文公爵一早就得到了信使的来访。
他坐在自家书房中,手指敲著信封,脸上的笑意有些玩味。
“又来了啊—”他轻哼一声,將信纸抽出,“和去年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写了几句要求,倒是显得好像真的在『认真筛选』似的。”
他略过那些漂亮话,视线落在重点上:
选拔標准:要求必须为家族直系血脉、精英骑士以上实力、有战爭经验,並能带领至少百人骑士队伍。
“..—噢?”他挑了挑眉毛,不怒反笑,“这次还学聪明了呢,怕我们再送点废物去混日子?”
他想起去年那场荒唐的赌气。
当时几乎所有贵族都觉得那不过是一场“政治上的姿態”,没几个当真。
於是他也顺势將表现最平庸、最没存在感的儿子送了过去,顺带甩掉一个家族边角料谁知道那个天赋极差,没什么存在感的路易斯,居然如蛟龙入海!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那儿子是不是这些年一直在装傻?
於是如今再面对类似的命令,他並未轻率对待,而是整整了一夜时间,在自己的十几个孩子之间反覆斟酌。
最后他挑出了两个人。
不是最优秀,最优秀的要留在帝都,留在他身边,作为家族的继承种子。
也不是最差的,那些毫无前途的废物,只会在北境的雪地里化作无名户骨,达不成自已的目的,他也知道路易斯只是个特例。
这两个,刚刚好。
他要的,不是“送去死”,而是“验证”
验证到底是路易斯本人有本事,还是卡尔文的血脉,在北境的乱局中天生就比別人站得稳。
“管家。”他终於开口。
“在,老爷。”一个管家达到“去,把帕尔与韦里斯叫来,就说一—我有事吩咐。”
“明白。”
不多时,门外脚步传来。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两个身影先后走入,目光端正、身姿挺拔。
“父亲。”
“父亲大人。”
卡尔文公爵点了点头,目光在二人之间一一扫过。
帕尔二十一岁,自幼表现优异,战术学习尤其出色,只是有些傲气。
韦里斯二十岁,沉稳少语,擅长骑战与队伍统领。
这两人不会在帝都政治中引起太多风浪,却也足以在北境搏一个结果。
“你们知道,北境的拓荒令又来了吗?”他语气平静。
两人一愣,隨即点头:“是。”
“我已將你们名字递交上去。”他看著他们,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三个星期內,准备好隨部队出发。”
他们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质疑父亲的决定。
“上次去的是你们的弟弟路易斯。”卡尔文公爵缓缓道,“他做得不错,出人意料。”
两人低头:“是。”
“我想知道,那是他个人的本事,还是卡尔文的血,天然就適合在北地打天下。”
卡尔文公爵站起身来,语气里多了一丝沉沉的威势:“你们要么在那里站稳脚跟,要么就死在那片雪地上。”
“明白。”两人低声应道。